家是很重要的。
可是像這種處處滲透在生活中的東西反倒很容易讓人忽視。
直到真的無家可歸親身感受世態炎涼才知道曾經得到的愛有多暖。
王茂在日復一日的搬磚生涯中麻木了，但內心卻開始后悔。
他以前真的太過任性。
被王林重新帶到思如的面前，王茂緊緊的抓著一個塑料口袋，里頭是他僅有的幾件衣服，他低著頭，死咬著嘴唇。
恥辱又委屈。
果然以前聽說的是對的，離了婚，誰還想要有著對方血脈的小孩。
他真想扭頭就走。
思如淡淡的看了王茂一眼，她抬頭，“別忘了咱們的合同。”
王林抿唇，“我知道。”
抬手揉了揉王茂的頭發，“以后跟著你媽，要聽話，要乖巧。”
聲音少見的溫和還帶著幾分不舍，讓王茂愕然的抬頭看他。
“爸……”
王林說道，“你就當沒我這個爸吧。”
狠下心轉身就走了。
被丟下的王茂站在原地很茫然，他不知是該留下還是沖出去追上王林苦苦求他說不想留在這里，他手指動了幾下，最后什么都沒做，仿佛站成了一尊雕像。
思如面無表情，“進來吧。”
王茂……有幾分抗拒，他從小在王母“你媽是壞人”“你媽是賤人”“你媽是花錢買來伺候人的丫鬟”“你不準喜歡你媽”這一系列帶有挑撥離間意思的話語中根本沒有跟李慧珍建立母子間特有的親密感，即便后來搬出去住了，可那時他已經七歲，很多思想在潛移默化中穩穩的扎根了。
根深蒂固。
每當需求得不到滿足時，他就會忍不住想……忍不住想……
王茂不傻。
李慧珍能賺錢的事他看得很明白，只是從未想過會被拋棄。
重新回到這里，還會被拋棄嗎？
王茂不知道。
在思如那句話后，他猶豫了片刻還是進去了，就是很拘謹。
仿佛不是他媽家。
思如已經坐在了沙發上，她看著捏著袋子站在門口的王茂，說道，“想必事情的原因你是知道的，你爸要再婚了，他那老婆容不下你，所以就把你甩鍋給我。嗯，對了，我還跟你爸簽了個合同，他不支付撫養費，也放棄探視權。”
皺了皺眉，“意思就是你以后跟著我，跟他完全斷絕關系。”
“我也不傻呀。”
“辛苦養大的孩子到時候被某些賤人以血脈之名要回去，多虧呀。”
王茂還是很懵。
他眨了下眼睛，舔了舔干燥的嘴唇，想說什么，但又不知道該說什么。
很奇怪。
明明是親媽卻沒有那種血脈相連的親密感，很陌生。
好一會兒他才聲音干澀道，“那，我還用不用去工地打工？”
思如：“工地？”
“誰讓你去工地的？”
臉都冷了。
王茂突然眼睛一酸，頓時一股委屈涌上心頭，他咬著嘴唇，像是找到了靠山一般，“我奶。”
告狀。
思如臉上泛起嘲諷，“現在知道她是不是真心對你好了吧。”
王茂咬唇，他奶對他不好，那你也沒對他好。
思如不耐煩看他，擺擺手，“去房間里把東西收拾收拾。”
王茂就去了。
還是以前住的那間，許久不曾回來，房間里并沒有想象中落滿灰塵，而是窗明幾凈一塵不染，他胳膊一揮擦掉眼淚。
心酸又感動。
果然媽媽心里還是舍不得他的。
王茂默默的發誓，一定不會再像以前那樣混賬了。
就當次……是新生吧。
思如當然不會讓王茂再去那個工地搬磚，她跟他開過一次會。
兩個人的談論會，會議的主題是＃王茂該何去何從＃
“你有什么打算？”
思如問。
沒有考上高中的少年其實選擇的機會有很多，比如出去打工啦，讀職高啦，當然還有種就是待在家里啃老。
在工地那段時間王茂聽到了很多也想了很多，他糾結再三，“我……我還是想讀書。”
真的。
工地上有一些只比他大幾歲的工友，無時無刻不在后悔當初沒多讀些書。
思如挑眉，“你想讀書？”點頭，“嗯，你是可以去讀職高。”
學技術的那種。
王茂眼里閃過幾分糾結，最后抬起頭，“媽，我想讀高中。”
高中？
思如就笑了，“你想讓我找關系花高價讓你進去？”
王茂不說話了。
他就是這個意思。
思如狀若無奈的攤手說道，“那你想多了，我現在沒有錢。”
王茂：……
他忘了當初看直播刷了他媽十幾萬這事。
怎么辦？
難道輟學嗎？
“媽，我保證一定會好好念書的，一定會考個好大學。”
他再也不想回到工地去搬磚了。
思如：“……好。”
雖然她沒錢沒關系給王茂走后門，但讀高中的話還是可以的。
復讀呀。
只是晚一年而已。
于是王茂就此踏上復讀的道路了，雖然他很想跨過初中直接念高中，但他媽說了，要么復讀，要么就上社會大學。
……他還不想那么早就進入社會。
思如并沒有讓王茂在原來的初中復讀，而是去了一所更嚴格的封閉式的，當然在去學校之前她還帶王茂去改了名。
李茂。
算是與過去做個告別吧。
王茂，不，現在應該是李茂了，他對思如這項決定沒異議。
因為發生那件事，他恨死這個名字了。
如此，就沒人把那件事跟他聯系上了吧。
青春期的少年也是很要面子的。
在工地打了兩個月的暑假工，李茂變得又黑又瘦，但健壯了許多，他躺在熟悉又有點陌生的床上，明天就要去學校報到了。
嘆氣。
想到要重讀一年初中，心情其實很復雜。
原本他以為他媽一定不會接受他的，也許會把他趕出去，爹不疼媽不要的，他要淪落成流浪少年了。
到這，思如的任務也算是全部完成了。
“是否離開？”
“離開。”
下一秒，李慧珍在黑暗中睜開眼。
李茂在晨曦中被一陣濃郁的粥香睜開眼睛，他從床上起來，臉沒洗牙沒刷，走到客廳就看到一個熟悉的身影在廚房里忙碌著，頓時覺得眼睛有點酸澀，他慢慢的走過去。
“媽。”
輕喊了一聲。
李慧珍拿著勺子看了他一眼，垂下眼眸，“去洗洗準備吃飯。”
很淡漠。
李茂心里一種難言的感覺。
“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