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米子微愣,趕忙將頭再次垂下,不看不聽的把自己當做隱形人,心中倒有幾分驚濤駭浪。
以前皇上雖是信賴大總管卻從沒有這般依賴過,而自從皇上繼位,大總管恪盡職守,只把新皇當做一個皇來伺候,再也沒有曾經的敦敦教導,兩人不說日漸疏遠,卻慢慢的向與先皇的相處方式靠近了。
吃了一碗,楚欒挑眼看了看湯盅里的湯,撇嘴道:“漲肚,不吃了,賞你!”
“喏!謝皇上恩賞!”錦初笑笑,沒有拒絕,食了一碗。
“行了,這湯也不知會不會克制藥性,你還服藥,不可貪食!”
看著小大人般變得愛操心的皇上,錦初笑意更深,招來小米子,令他將碗盅收拾了。
小米子是楚欒當太子時,跟在他身旁的,不過兩三年的光景。以前楚欒并沒有正眼看過這個跟謹奴差不多沉默寡言的太監,而今倒是因為謹奴獨將他留下,留心觀察了一番。
注意到皇上的打量,小米子渾身微震,他明白謹總管是有重用他的打算,心中激動不已,手腳越發的麻利而輕巧。
“小米子,朕賜你一個新名如何?”
“喏!謝皇上恩賜!”小米子把托盤放到地上,噗通跪倒,實誠的砰的一聲磕了個頭。
楚欒大樂,沖立在他的身側如座高山般守護著他陪伴著他的錦初摸摸頭擠擠眼,一臉的調皮。
錦初抿唇輕笑,聽這聲,她都替小米子疼。
“賜你謹之姓,名言。”
錦初一怔,見楚欒收斂笑容,認真的看著她,“謹奴,朕知道你入宮前有兒有女,進宮后,為了避嫌也從未像其他管事太監般收過干兒子伺候身旁,你身邊那幾個小子總歸不夠細心,而今謹言便是朕賜你的干兒子。”
“皇上這不合禮法呀!”錦初大驚,跪地,被賜名的太監謹言也不敢亂動,跪在地上一時被皇上的話嚇了一跳。
他是楚欒身旁的第一太監,也就是以后有望頂替謹初位置之人,按理說,他的資質不如大總管,卻和大總管的權責相當,日久天長,終會在皇帝面前有出頭之日。可現在皇帝將他賜給大總管做干兒子,這是提前抬他,同時也是在警告他,日后哪怕大總管退居二線,他也要向如今般伺候和敬畏著大總管。
如果以前大總管對他有提拔之情,那么而今,他便對大總管更是佩服有加。能做到大總管這般得皇上的寵信,簡直是所有太監的夢想!
“有什么不合禮法的!你是大總管,朕是皇上,后宮除了朕就是你,有幾個貼身小子伺候也是理所應當。”
老太監收干兒子是墨守成規的習俗,卻從沒有在皇帝眼前露面的,畢竟這宮里的奴才都是皇帝的下人,哪里能容得下有私情私欲、結黨營私的矛頭。
“皇上!”錦初無奈了,小皇帝真是想到一出是一出,恩寵過盛,也是一種危險的事呀!
“朕的話是圣旨,一言九鼎不容不從!誰敢有駁,便讓他繼續上折,看朕理還是不理!”
這么任性真的好么!
“喏!謝皇上恩賜!”錦初和謹言領旨謝恩。
后宮之事,前堂不得干涉,大臣們得了太監大總管被皇上親自賜了自己的貼身太監做干兒子一事,也不過面面相覷,多了一個抨擊大總管的理由。
可惜,不管是錦初本人還是楚欒,依然無視到底。
小皇帝如此任性妄為,不顧禮法,讓大臣們越發的不滿。
不過是一個太監,何須如此的重視,他們這些勞苦功高的大臣反而頗受冷待。
如果說以前是默默靜候攝政王歸來,看朝堂變化再做打算,那么現在,新皇的所作所為,顯然讓這些打算倚老賣老的大臣們不能忍受。
這便是沒有母族撐腰的壞處!
錦初明白,楚欒也明白。
“你說,攝政王來京,這些大臣會不會原形畢露?”躺在錦初的腿上,眨巴著黝黑的大眼,只有兩人相處時,楚欒才會保留一絲屬于孩子的天真和愜意。
“雖然攝政王人未到京,不見得他的勢力沒有融入京城。”錦初嘆口氣,“是奴才沒用,若是奴才著重多培養些有用的小太監,皇上也不會如此被動。”
“小太監能有什么用!”楚欒嘀咕著,隨之想到什么,歪頭問道:“傳聞攝政王武功高強,當年先皇曾有心讓你們二人比試一場,可攝政王推脫自己受傷,并未下場,你說,他的武功是不是高于你?怕被先皇疑心,所以才隱瞞不敢上場?”在他心里,謹奴才是大楚第一高手,所以他始終很安心,可那天謹奴中毒的模樣深刻心底,讓他明白謹奴也是人,也會傷也會死,也是需要他來保護的人,現在有些憂心,攝政王一入京,第一個要對付的會不會就是謹奴。
“攝政王心思詭秘多變,不好對付。”所以他才能在先皇繼位時,逃過先皇對落敗皇子的絞殺,“但皇上也無需過于擔心。”
楚欒起身,望著夜色,神色落寞,“朕身旁可用之人太少,而今也不敢有大的動作,免得打草驚蛇。朝堂之上雖說近年來沒有大事,但有輔政大臣們,朕也并不能接手大楚核心的政務。”一天到晚不過是過審一下輔政大臣批審過的奏折,而他能做主的總是些雞毛蒜皮的小事。
“政事無大小。”錦初替他披上外衣,將床畔燭臺調暗,“時間勝過一切。”她立在床邊,燭火亮亮暗暗,打在她的臉側晃出一波波的陰影,顯得儒雅而令人信任。
他望向謹奴,露出不解的表情。
“勝也蕭何敗也蕭何!皇上最大的勝算是年齡,最大的障礙亦是年齡。”
“謹奴的意思是,我年齡小所以我有的是反敗為勝的時間,同樣我年齡小所以處處難以行事?”
錦初笑笑,真是聰明的孩子!
“奴才年事以高,但在這大楚有不少年輕有發展的少年,他們能陪伴皇上一同成長,他們便是下一個天子門生。”
楚欒眼眸大亮,是了,老臣不信服他沒關系,這天下也是年輕人可以打拼的天下,大楚也從不缺人才!
而攝政王……眼底閃過暗芒,他猛地抬頭看向錦初,語氣陰冷而堅決,“覬覦朕的皇位,一死亦是恩惠!”
“喏!覬覦皇上的皇位者,除死無生!”
錦初垂眸跪地,這一刻楚欒散發出的氣勢比起當初的先皇有過之而無不及。
“謹奴,我希望你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