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崔老爺一向自視甚高，覺得上司都是一群瞎了眼的勢利鬼，之所以不愿意提攜他，不是因為他沒有才華，而是因為他沒有人脈和銀錢。

他在官場上不得志，情場卻出乎人意料地順利。

外表的虛胖浮腫，和猥瑣無比的氣質，完全沒有影響到崔老爺的桃花運。云姨娘從前好歹還是半個角兒呢，最后都心甘情愿地進府受罪來了，到現在，青樓戲院仍有年輕姑娘想貼上他。

崔老爺在女人面前臉皮夠厚，一張嘴騙死人不償命，土味情話張口就來。他對看上的女人很大方，懂得該怎么討好她們，上到王氏、下到姨娘、外到妓子戲子，都把他當個香餑餑一樣爭來搶去。№Ⅰ№Ⅰ

王氏平時醋勁大，放在平時，崔老爺沒回主屋、沒去姨娘院里，她肯定要打聽打聽夜里究竟歇在哪里。可今天早上實在太激動，忘情地投入在沉痛的戲份中，根本顧不得去管崔老爺昨晚睡了誰。

“老爺，李姨娘是留不得了。”

崔老爺一口粥剛入口，聽到這話差點噴出來。

“大清早的這是怎么了？”他以為王氏又因吃醋鬧幺蛾子，笑瞇瞇地調侃起她來。“我昨晚在外院看書看睡著了，這該不是李氏作的妖吧？唉，昨夜為夫的夢里，可只有夫人啊。”

“唉，我知道我平時有些小心眼，可什么時候說過要趕李姨娘走的話？”王氏沒理會他的調侃，長長地嘆了一聲，神情比要趕走自己親兒子還沉重。№Ⅰ№Ⅰ

“到底怎么回事？”崔老爺終于察覺到不對勁，看了一眼紅英，見她神情更加復雜，心里莫名有些發沉。

王氏故意頓了頓，又連嘆了好幾聲，才把早就有點憋不住的話吐出來：“老爺，我這兒有鐵證，能證明玉瑩是老大的殺的。”

“胡說八道！”崔老爺臉一沉，心中卻有些不安起來。他知道殺死崔玉瑩的是李姨娘，可王氏所說的鐵證，又讓他不得不多問幾句。“究竟是什么東西，弄得你這么疑神疑鬼的？”

“老爺，你還想包庇老大么？！”王氏聽到崔老爺毫不遲疑的反駁，關注點立馬走偏，心頭火一下就竄上來了。“難道我會胡編亂造個東西出來陷害老大？他這些年惹了多少事，哪一樁不是我幫著周旋的？”№Ⅰ№Ⅰ

王氏一想起這么多年為崔大受的委屈，噼里啪啦就是一大通數落。“去年秋天那個丫鬟是怎么死的？老爺難道忘了？說是喜歡，非得搶過去，結果呢？活生生給人折騰死了！”

“最后是誰在府里收拾殘局？還不是我？老爺倒好，只知道下令讓這事不許傳開，人家爹娘找上門的時候，還不是我悄悄派人去應付！”

“現如今他連嫡姐都敢殺了！難道我還要幫他兜著？”

王氏連嚷了好幾句，呼吸都亂了。捂著心口喘了好幾口大氣，見崔老爺臉色不大好看，她又緩和了語氣。

“老爺，何況打從一開始，我就沒說不幫老大瞞。”王氏假作掉淚，拿帕子沾了沾眼角。“老大成了今天這樣子，都是李姨娘在教導，要不是她寵著護著，老大至于這么不成器？”№Ⅰ№Ⅰ

崔老爺幾乎從沒看過王氏掉眼淚，見她眼圈都紅了，心中升起愧意來。

他一向偏寵李氏，每回聽到她哭訴說情，就把崔大惹下的禍事當作孩子玩鬧，輕飄飄地放過去了。后面的麻煩，確確實實都是王氏幫著解決的。

“好了夫人，李氏品行不端，帶壞府中公子，把她打一頓關幾日也就是了。”

王氏聽到這話，牙根兒都咬酸了，喉嚨里像是堵了一塊東西咽不下吐不出。

紅英見狀，趕緊扶著王氏的手，假意勸慰實則話里話有話地道：“夫人，李姨娘伺候老爺多年，沒有功勞也有苦勞。奴婢說句逾越的話，她還是二姑娘的親姨娘呢，您就給留她幾分顏面吧。”

王氏聽得莫名其妙，這和崔玉薇能扯上什么關系？正疑惑地看向紅英時，卻聽到崔老爺忽然來了一句。№Ⅰ№Ⅰ

“是我一時心軟，糊涂了！”他說完皺起眉，沉默地坐在一旁，顯然有些意動。

王氏再糊涂都知道這走向對自己有利，趕緊乖乖閉上嘴，任由紅英發揮。

“老爺，您別怨夫人。夫人想處置李姨娘，都是為了大公子和二姑娘好。”

“大公子且不提，二姑娘的身份是人人都知曉的，府里有這么個不著調的姨娘，她就算嫁去文府，也說不起一句硬話啊！”

“誰知老爺寧愿讓二姑娘吃苦頭，都要留下李姨娘......”紅英的語氣里帶了幾分醋意，背著王氏，朝崔老爺拋去一個幽幽的眼神，“我們夫人看在她是二姑娘生母的份上，不也只能算了么？”

崔老爺一下子就想通了，端著茶杯，平靜地道：“夫人一開始說得有理，李氏這毒婦害了老大這么多年，不能再禍害玉薇。我看就今天，勞駕夫人將這事處置了。”

他說完匆匆撂下茶杯，神色郁郁地出了門。

王氏狐疑地看向紅英，道：“這是怎么回事？怎么說同意就同意了？”

“只要提起二姑娘，就能讓老爺想到文府婚事。李姨娘在與不在，對二姑娘的影響可是很大的。”

“要是李姨娘不在，二姑娘就是堂堂正正的嫡女，提起母親，就只能是您。要是李姨娘還在，二姑娘與人交際來往，身份始終差著一層。我都想得到，老爺自然想得到。”

紅英得意忘形，忘記了王氏喜歡被捧著，不喜歡被襯托成蠢貨。由于沉浸在喜悅里，她根本沒看到王氏最后防備的眼神。

拎著修補好的襦裙看了看，李姨娘心中滿意至極。這襦裙料子極好，不能因燒壞了一點就丟掉，可是補起來是真費神，她最近眼睛都有些花了。

“幸好給救回來了，二姑娘肯定能滿意。”李姨娘揉了揉干澀刺痛的眼，把裙子疊好放在一邊，琢磨著最近是不是該找老爺說說兒子的婚事。

砰一聲巨響，打斷了李姨娘的思緒。

兩個粗壯的婆子跟在紅英身后，趾高氣揚地走進門，還未等她詢問是怎么回事，嘴就被堵了個嚴嚴實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