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覺睡醒神清氣爽，孟回跳下硬炕迅速換好衣服出了門，外面天還沒亮，她利索地生火燒水，掃完地又把早飯配料備好，等馬大嬸收拾完出來的時候都驚訝了。
“今天這太陽要從哪邊出來？”她夸張地圍著孟回看了一圈，嘖嘖感嘆道，“俗話說得果然是好，女大自巧啊！一大早我還享上福，清閑起來了！”
孟回嘿嘿笑著拉她去揉面做手搟面，等到幫廚和大廚們起來，她們已經把調料備好，只等面條和青菜下鍋了。
調制面條的料，是馬大嬸的拿手好戲。
純釀醬油和香醋混合在一起，又鮮美又開胃，番邦進獻的紅線椒曬干磨成粉末，用菜籽油茲拉一聲澆成辣椒油，又香又辣，是一碗調料的精華所在。
再舀上一小塊豬油，灑上芝麻花生碎，加點兒切得細細的大頭菜，一碗香辣咸鮮的調料就算做好了。
“嬸兒！你這要去西市里擺攤，都能在南城賺到三進的院子出來！”常路端著面條唆得稀里嘩啦響，口里還不住想夸贊。
一名小幫廚也跟著道：“那些小攤能和我嬸兒的手藝比？簡直天囊之別！”
“去去去，不會說就別說，那叫天壤之別！”另一名年紀大點兒輕踢了他一腳，“要是咱家也做早食，嬸兒的手藝一定得傳我！”
馬大嬸樂呵呵地看著他們拍馬屁，雖說他們經常都會來這一套，但還是讓她感覺很高興。“傳，都傳，我肚子里這點兒東西又上不得臺面，你們能看上都拿去。”
酒樓的菜譜金貴，民間婦女們的菜譜就不太受重視了。
一般來說顯得粗獷的食物，就會被認為是上不得大雅之堂的東西。比如這碗紅彤彤、油亮亮的粗面條，總是不比人家貴人們吃的金絲面什么的精致。
西市里由女人擺的攤位就只有做苦活的窮困人會去吃，一般家里有幾個收入的都不愿意去。要么選擇男人擺的攤，哪怕味道并沒有婦女做得好吃，但大家圖的是個心理上的舒適。
正在大家熱火朝天拍馬屁的時候，大師傅和掌柜的突然從外面走了進來。
大師傅是個身強體壯的老人，看上去頂多五十出頭，其實都快七十了。他頭發烏黑，沒有一絲白發，緊緊束在頭頂，看上去十分精神。
掌柜的又瘦又高，個頭跟大師傅差不多，但身板還不到人家一半寬厚。他和大師傅不一樣，嘴上蓄著很長的胡須，顯得一雙厲眼更加精明。
眾人起身給他們行了禮打過招呼，掌柜的才以始終平緩冷靜的語氣道：“諸位，我們被告了。”
“什么？！”
“誰告我們？”
“我們干啥啦？”
一群幫廚莫名其妙，又驚訝無比。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又齊刷刷看向了掌柜。
“是客滿堂的毛東家，他狀告我們和他家大師傅勾結縱火，燒了他馬廄和房屋，要求我們進行賠償。”
掌柜的話一出，一群青年憤怒地嚷嚷起來，脾氣大的眼看就要沖出去找麻煩。結果大師傅一聲吼，讓所有人都安靜下來：“都給我閉嘴！聽掌柜的說完！”
掌柜的站在他旁邊，被這一聲震天吼震得耳朵直發癢，頗為尷尬地按了按才道：“毛不拔跑去官府告狀，可是又拿不出來證據，衙門壓根兒沒接狀子，還差點兒讓人給打出來。”
掌柜的似乎是想到這種畫面，忍不住有點兒想笑，清了清嗓子才接著道：“只是最近城中百姓對他看法大有改觀，他哭哭啼啼滿城鬧，有很大一部分人相信這事是我們店干的。”
孟回看到掌柜的神色鎮定，估計這件事對于天香樓來說壓根兒不算什么。不過她還是為毛不拔惡心人的本事感到佩服。
殺了人放了火，還要順便栽贓到競爭對手頭上，這人是把占便宜的心態用在了每一件事上，做事原則是要把任何一個機會都給榨干啊！
“毛不拔宣稱店鋪毀了，大師傅還跟我們勾結背叛了他，他空有滿腦子私家菜譜無處發揮，打算參加這回的民間大賽，請各位百姓在初賽時為他捧個人場。”
居然還趁機拉了一場同情票！孟回簡直服了！
莫非毛不拔是打算拿下大賽魁首進軍御廚界？這會兒他已經不是酒樓在職廚師，在百姓看來還頗有點兒受了天香樓迫害的意思，說不定還真會支持他通過大賽翻身。
但御廚又不是什么安全職業，說起來光宗耀祖，能混到正常退休的能有幾個？不是誰都能像天香樓祖上的汪御廚那么幸運。他放著好好的小日子不過干嘛去湊這個熱鬧？
孟回覺得要么是失了智，要么是有小算盤，否則毛不拔不會送自己進宮。
“除了在外面咋咋呼呼宣揚天香樓仗勢欺人，毛不拔還道我們東家因盜菜一事懷恨在心，派人殺害了趙如男，他參加大賽不僅是為自己翻身，還是為了在貴人面前給趙如男討回公道。”
所有人都沉默著沒有說話，除了方大廚和孟回，其實大家心里都有那么點兒懷疑。
他們倒不是信不過汪東家的人品，只是覺得他在氣惱中一時沖動，做出了這樣的決定也大有可能。
掌柜的見狀依然樂呵呵的，就像看不出大家的懷疑。
“我們猜測，毛不拔手上可能有某種證據，能夠證明趙如男的死和我們店里的人有關。否則他不會這么自信，敢去貴人面前沒事找事。”
孟回實在想不出毛不拔手上能有什么證據，趙如男帶走的東西本來就不多，除了衣服、鞋、銅板和日記，連把菜刀都沒肯帶走。她身上能有什么東西用來誣陷天香樓的人呢？
“大家也別著急，仔細找找看有沒有什么物件丟失，要是有就盡快給你們大師傅說。毛不拔想當跳梁小丑，我們就要以鎮定對之。不能跟著他上躥下跳惹人笑話！至于大賽，咱們店里怕是沒有湊這熱鬧，任由他......”
“掌柜的！慧兒想去試試！”馬大嬸趕緊趁機請求道，“您就讓她去吧，一準不給您丟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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