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遲云岱一眼掃過去就知道這就是個再普通不過的刑事案件。
他原以為陳局這么神神秘秘,是又出了什么大事,或者是個什么大案件。
就這個……
不說他,隨便從姜公子手下的律師團找個人就能打。
這種前因后果分明的案件結果差不了多少。
“這種案件都要找我,那群律師團的人趁早卷……”遲云岱將案件往桌子上一放,冷笑。
陳局聽著遲云岱大言不慚的話,腦門青筋跳了好幾下,他咳嗽一聲,左手擋著嘴巴,壓低聲音,“遲律,這個人是白小姐朋友。”
“卷、卷死我吧,”遲云岱立馬坐直,他伸手,將檔案袋再次拿起來,“白小姐,實不相瞞,我最擅長的就是刑事訴訟。”
神色肅穆又神圣。
如果他頭上沒頂著那個廚師帽的話。
白蘞坐在對面,身側微微靠著椅背,略帶懶散的姿態,纖長冷白的手指有一下沒一下地敲著手機背面,靜靜聽著兩人的對話。
“好,那麻煩你了。”她指尖停住,道謝。
遲云岱擺手,直接翻著張世澤的檔案。
五分鐘后,他眉心稍擰,抬頭,詢問:“你能接受怎樣的審判?”
白蘞沒說話,只微側頭,看向閆鷺。
閆鷺早在第一天就詢問與此相關的律師,許恩介紹的兩個紅圈所律師她也咨詢過。
這個案子人證物監控都有,惡性故意兇殺,類似案件正常情況下十年以上有期徒刑,可對方的律師是趙景洲……
那張世澤最后最好的判決也是十五年的有期徒刑。
其實他們都有猜測,按照劉家的手段,極有可能無期或者……死刑。
閆鷺看著遲云岱。
她跟欣姐都沒聽過遲云岱的名字,尤其是遲云岱頭上還規規整整地戴著廚師帽。
在陳局開口之前,閆鷺跟欣姐都沒有把他當成律師。
“十五……”閆鷺一邊看著遲云岱,她說出第一個字的時候,就很明顯的看到遲云岱眼睛瞇起,“不,只要不是死刑,不是死刑就行。”
“不是死刑就行?”遲云岱木然道。
他看著閆鷺,罵不出來,只好偏頭,有些無語地看著陳局——
這種案件讓他來個不是死刑?
那他可以用腳趾打。
陳局:“……”
可能是看出來遲云岱有不被信任的無語。
“遲律師,”欣姐在一邊替閆鷺解釋,“這個案子的原告方有些背景,最重要的是他們請到趙景洲做辯護律師。”
都不用提劉家。
一個趙景洲就足以震懾住所有人。
“紅圈常勝將軍”,網友給他取的名號不是亂取的。
欣姐原以為她說出這個名字,這位遲律師會產生退縮之意,沒想到對方眼睫都未曾抬一下。
說完他起身,向白蘞告辭,“白小姐我先回去把蛋糕拿出來,就去警局跟進情況。哦對,今天的蛋糕是新品,糖分少,很適合老年人吃,我等會讓楊琳帶一塊去學校。”
算算時間,蛋糕能出鍋了。
遲云岱說完就出門。
陳局見怪不怪,他跟白蘞打完招呼,就跟上去同遲云岱說案子細節細節,“現在有個問題,嫌疑人不配合,不見面不說話……”
這才是難點,他什么也不說,別說遲云岱,就算是大羅金仙來也沒用。
接近一點。
白蘞還得去學校,她安慰閆鷺:“你放心,這件事先交給我們。”
陳局他們在大事上還沒掉過鏈子。
白蘞往學校走。
身后,欣姐看向閆鷺:“我覺得白小姐的朋友應該挺靠譜,我相信他們能爭取給小張弟弟減刑。”
“希望吧……”閆鷺深吸一口氣,她打起精神,“最近如果有活動找我,留出開庭那天,其他我都接。”
不管結果什么樣,她現在不能垮下。
如果張世澤真出事,張家父母還在等著她。
“我想想,”欣姐腦子里思索,閆鷺被封殺的消息傳出來,根本沒有合作商找她,“我有個同學是《大永盛世》監制,我問問他能不能給你個試鏡機會。”
“謝謝你,”閆鷺看著欣姐,認真道,“欣姐。”
欣姐擺手,
這邊。
白蘞回學校。
教學樓前面樓梯口。
聞其也剛回來,就在樓下跟人吵起來,旁邊里三層外三層的圍著一群學生。
“伱TM再說一遍?!”
寸頭男生沖著他嚷嚷:“再說一遍又怎樣,誰不知道張世澤殺人犯,呸,連大慈善家都殺。”
聞其就要上前跟人打架,被十五班的人拉著,“聞其,算了,我們盡量不要給陸媽惹事。”
“怪不得學校倒數呢,殺人犯也就難怪了,社會的敗類,恥辱……”寸頭男生啐了一口。
“你再說一個字?”
一道聲音自人群中響起。
又輕又慢。
人群下意識地分開一條道。
露出人群后面的白蘞。
她脫了校服外套,隨意拎在手上,露出里面雪色底衫,頭發挽得很隨意,幾縷發絲被風吹得微亂,她迎著風緩緩、一步一步地往前走。
每一步似乎都順著尸骨,踩在所有人的心上。
人群的聲音漸漸消失。
安靜的只剩下淺淺的呼吸聲。
白蘞站定在寸頭男生面前,她比一般女生要高,伸手,瑩白如雪色的手指輕輕松松抓著男生脖子,迫使他蹲下來。
她低頭,俯視著他,挑眉,風輕云淡地:“說啊?怎么不說了,嗯?”
寸頭男生是很囂張。
他嫉妒張世澤。
但他囂張不代表他傻。
心里的警笛聲瘋狂響著,他有種感覺,這個白蘞比學校里那個瘋子陳微還要瘋!
他脖子被遏制住,說不了話,只抬頭,驚懼的看著她。
“教導主任來了!”不遠處,有人叫出聲。
聞其拉了下白蘞的衣袖,“蘞姐。”
白蘞最后瞥寸頭男生一眼,不緊不慢地放下手,然后抖了抖校服,慢條斯理地給自己穿上。
男生連忙喘著氣,一連往后退上好幾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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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都圍在這干什么?打架嗎?”教導主任黑著臉過來。
人群中心,白蘞低著頭,緩緩給自己拉上校服拉鏈。
再抬頭,臉上又恢復平日的怠懶,她看著教導主任,淺淺垂下長睫,“老師,我剛剛在跟聞其講題,他們圍觀。”
“是白蘞同學啊,”教導主任一看到白蘞,臉色立馬陰轉晴,笑得分外和藹,目光觸碰到她身后的寸頭男生,“白蘞同學,沒人欺負你吧?”
教導主任警惕地看著經常在學校惹事的寸頭。
白蘞低眉順眼:“沒有的,主任。”
教導主任點點頭,那眼神分明卻是不相信:“沒事白蘞同學,你先上樓,老師就站在這里看著。”
寸頭:“……”
周圍學生:“……”
就離譜。
警局。
姜附離忙完過來的時候,陳局跟遲云岱早就等在門口。
“姜少,這小子三天沒說一句話。”陳局皺眉,案子最怕的就是嫌疑人不配合。
“嗯,”姜附離臉上沒什么表情,言簡意賅:“帶我去見他。”
看守所房間。
張世澤蜷縮著身體,躺在床上。
雙手環抱著自己。
整張臉埋在手臂里,腦后的頭發亂糟糟的,衣服上還有干涸的血跡,很強烈的拒絕交流姿態。
姜附離進來,站在中間,打量片刻,他垂下眼簾,出聲:“現在是沒有辦法面對自己?害怕別人的目光?”
張世澤身體一僵。
陳局恭恭敬敬地端著椅子進來。
姜附離將風衣拿在手上,從頭到腳都冒著冷氣,他緩緩坐下,然后抬了下右手。
陳局秒懂,他離開這間小屋子,輕輕帶上門。
“事情我查的差不多了,”等他走后,姜附離才往后放松地靠著,挑眉,“你是覺得自己做錯了?可我不覺得你有錯。”
張世澤放下手,露出一雙血紅的眼睛。
“這世間沒有任何一個人可以去評判是非,我不覺得法律在維護正義,它只是一個約束每個人行為的一種游戲規則。”姜附離看著張世澤的背影,“為什么不相信自己?”
張世澤猛地坐起,他回頭,看向姜附離。
“張世澤,”姜附離就這么坐著,淡淡看向張世澤,語氣不急不緩,“閆鷺會有一道康莊大道,是你親手給她鋪的,劉新明不過是這條大道上的祭品,而你是通往這條大道的鑰匙。你是要毀了鑰匙,還是選擇交到她手上,全在你一念之間。”
“我……”張世澤聲音沙啞的厲害。
他長時間沒喝水,嘴唇干裂,再抬眼的時候,懨懨的臉上終于有了些神采,“謝謝。”
張世澤是怕的。
他怕面對老師,怕面對同學,怕面對父母……
可他唯獨沒有后悔。
如果有一萬種可能,哪怕是萬分之一,他寧可去承受不遇見她的可能,也不想讓她遇見這種事。但是沒有,那他覺得劉新明就算死上一萬遍也不夠償還。
“醒悟了?”姜附離站起來,居高臨下地看著他。
張世澤坐好,點頭,“嗯。”
“那就好,”姜附離容色衿冷,室內光線暗淡暗淡,模糊了他過分凌厲的側臉,“下個星期三開庭,我讓遲律師進來,你盡量配合他。”
姜附離出去。
五分鐘后,遲云岱進來。
他看著似乎換了個人的張世澤,那雙眼睛閃爍著灼人的光,“你是不是聽姜公子胡說八道了?你別聽他亂說,他就是個法外狂徒。你聽我說,我是個律師,無論在什么時候,當我穿上那套衣服,就不會讓任何一個壞人逃脫。”
張世澤回過神,他看著遲云岱:“如果閆姐她們報案,他會死刑嗎?”
“每個人的生命都有意義。”
“那閆姐呢?她的生命沒有意義?”張世澤站起來,他雙手抓著頭發,“她憑什么要遭受這些?”
遲云岱在進來之前,看過一些視頻。
聽完,十分沉默。
他已經很久沒聽過這種天真的想法了。
狹小的房間安靜了大概有三分鐘,遲云岱的聲音才輕輕響起。
“我當律師這么多年,一共修繕了五條律令。”遲云岱目光復雜的看著張世澤,“如果你覺得不公平,我希望有一天,你也能穿上這套衣服,能站上法庭,去主持你的正義修繕這條法律。”
“我……”張世澤沒想過這種可能,有些怔然,“我可以嗎?”
“為什么不可以?”遲云岱從口袋里摸出一根煙咬上,給張世澤計算時間,“最多兩年后,你考到江京,我在政法大學等你。以前不是很想收徒,但可以給你預留個位置。”
拘留室不能抽煙,他也就沒點上。
“兩年后?”張世澤重新坐回床上,認真對遲云岱道:“最少要十年后吧,十年后你還愿意收我嗎?我會努力學習的。”
他對自己犯下的事很清楚。
遲云岱:“……?”
十年后?那他趁早卷鋪蓋滾出首席位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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