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辰站在堂中四下張望,這時身后傳來一道熱絡的聲音:“這位東主剛進來吧,今日外面起了大風,趕緊找個位置坐下喝杯熱茶暖暖身。”
隨聲而至的是一位員外打扮的年輕人,臉上堆著笑,神態謙恭:“東主好,鄙人小姓孫,是這間交易所的掌柜,很榮幸能在此見到您。”
陳辰微笑點點頭回應:“那就給我找個位置坐吧。”
“您這邊請。請問東主要先用午食嗎?”
“我用過午飯了。”
“好嘞,那就先喝茶暖暖身。”
孫掌柜領著他進入一間卡座,又親自倒了一杯茶,笑呵呵問道:“敢問東主貴姓?”
“姓梁。”
“原來是梁東主,幸會幸會!交易所新開張,梁東主就能找來,可見您耳目達通,一看就是做大事之人。您應該是本地人吧?”
陳辰聽他說出自己是本地人,有些意外的看著他,不過轉念一想便明白了。
能到這里來的人,應該都提前知道了交易所是做什么的。而且門口迎客小廝也有解釋里面的情況。
自己一進來沒有急著四處找人出貨,也沒有去看門口小廝介紹的求購布告。
由此可見,這位孫掌柜能看出自己是本地人,也并非難事。
陳辰不答反問道:“你們這里的客人挺多的,看來生意不錯。”
“承蒙梁東主吉言,上午的客人更多,好些客人都談妥了交易先離開了。不知梁東主可是來進貨?您要進什么貨敝人都能替您代勞,您只要在此稍歇息片刻,敝人馬上便能找到您需要的貨物。”
他敢夸下海口,是因為交易所準備充足。
陳家在這鎮里的數十個倉房備好了各式各樣的貨物,從生活必需品到糧食鐵器,或市面上時興的賞玩物件等等,盡量做到應有盡有的全面。以備不時之需。
總不能剛開張就砸了招牌。
陳辰自是知道其中緣由,她繃著臉刁難:“我不進貨就不能在這坐嗎?”
“不不不,這哪能啊!”
孫掌柜忙連連擺手,賠笑道:“瞧梁東主說的,您想來這坐坐,咱是隨時歡迎,您要閑得悶了可以找咱聊聊解悶,要是嫌咱聒噪,咱就站的遠遠的,隨時聽候您的差遣。”
這話聽著,不論誰都覺得舒服。
此人倒是個銷售業的人才,擱在現代絕對是業績第一。
他不但有眼力見,也會伺候客人。
從進門就殷勤關心客人,臉上的笑容沒有收斂過,哪怕客人發難,也懂得在這個時候該換個稱謂拉近關系。
陳辰已經對這位被胡管事滿口夸贊的孫立,感到很滿意,所以不必再多加試探。
“孫掌柜,胡管事可曾來?”
孫立不無驚訝的問:“您認識胡管事?”
“老熟人了,勞煩你去叫他過來一趟,你跟他描述一番我的容貌,他便知我是誰。”
這位公子還真是不同凡響,不以姓名相告,反而以這副尊容…
孫立暗暗腹誹,嘴上滿口子應下:“那我這就去,您稍坐片刻。只不過胡管事正跟著郭總管事在三樓雅間招待客人,能不能將他叫來,我卻是不知,您要多擔待。”
陳辰微微一笑:“你且去,他一準過來。”
孫掌柜半信半疑離開。
片刻后,胡管事過來了,臉色陰沉沉的。
“東家,樓上有難纏的客人,一口氣就要買走所有的酒。如果真將所有酒都給了他們,那咱們怎么跟那些客商打交道,別人遠道而來多不容易,定要找咱們討說法,還有交易所也是依賴酒業才能留得住客人,可萬萬不能將酒都賣給一家。”
胡管事越說越是愁眉不展。
“您先坐下在說。”
胡管事嘆息一聲坐下,陳辰輕聲問道:“此人是誰?”
不知東家可聽過呂梁城蘇家?”
她當然聽說過。
蘇家是百年商號,傳承四代人。
陳辰聽人提起過蘇家,是因為蘇家現任家主在年輕時做過一件轟動呂梁的事跡,甚至遙傳至西北不少地方。
魏朝末期有一位知府得罪蘇家家主,他當天就報復回去。
蘇家主勒令本地商人罷市一個月,指使胥吏干擾法令實施,挾制整座府衙的官吏造成政務癱瘓。
不止如此,還讓人每天晚上朝知府大人住的院子投亂葬崗撿來的殘肢斷臂。
那位知府險些就要被逼瘋了,最后竟然下跪求饒,此事才算罷休。
蘇家曾經是呂梁州府城里隱形的真正主宰,現如今的呂梁,是楚國大王親弟弟呂梁郡公的封邑。
想著這些,陳辰微微皺眉,蘇家人敢在這里撒野,定是有所依仗。
“蘇家可是投靠了呂梁郡公?”
胡管事苦惱點點頭:“蘇家大郎蘇星河是說他認識呂梁郡公。不僅如此,跟他來的還有他的張家表兄張宏,汾江府的張家實力也是不可小覷。”
生意場上能說出認識誰,已經是最大限度的將靠山搬出來了,商人豈敢直說某某是我供奉的靠山。呂梁郡公身份尊貴,商人又豈敢直言我與呂梁郡公關系匪淺,情深益重?
陳辰安靜聽完,腦海中思緒飛快轉動。
做生意,要隨著形勢的變化而變化。做小生意在于勤。做大生意要靠后臺,也要觀時勢。
陳家酒業利益巨大,明眼人都看得出來,她沒想過靠著楚世子就高枕無憂。
總是會突然間就冒出一兩個比你更有錢的人想要欺壓你,而他們身后的靠山未必就會懼怕楚世子的身份。
反而他們的靠山會讓楚世子心生顧忌,畢竟他還只是一位世子,也有強大的對手。
陳辰料想過二王子會暗中派人來攪和,也一直為此有所防范。
不曾想心中的假想敵沒來,聞著酒香而來的呂梁郡公。
此事果真就是他授意的?
楚世子派人送的酒利十萬貫已經到了國都,就連將陳氏高品醉仙釀列為宮廷貢酒的旨意,應該也在回程的路上。
呂梁郡公是王室中人,莫非他還不知道陳家酒業有大王的份子?
按說是不應該的,大王不能在明面上,公然替陳家的酒業保駕護航,那他只有點醒身邊近人,讓他們心領神會,在暗中保護陳家的酒業。
只要在外人看出王室之人都不敢打陳家酒業的主意,便能明白陳家必有貴人撐腰。
所以,陳辰猜想二王子絕對是知道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