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草民劉伯溫,拜見肅寧侯。”
身穿粗布麻衣的劉伯溫,緩緩踏進肅寧侯府邸,看向大堂上手的蕭寒,微微躬身道。
畢竟,以劉伯溫的聰慧,怎么可能不明白,必死之局,株連九族都不為過的他,最后卻得了一個發配嶺南的寬恕。
那絕對是眼前肅寧侯蕭寒的功勞,不然,必死之局,除非太子朱標說情,可朱標會為了他們說情么?
“起來吧。”
蕭寒微微點頭,嘴角依舊閃過那一如既往的和煦笑容。
“謝侯爺。”
劉伯溫恭敬起身。
“嶺南那個地方,可比不得應天府,你要多多保重。”
蕭寒端起桌子上的茶盞,輕輕抿了一口,又是笑道。
“這是罪臣,罪有應得。”
劉伯溫輕輕點頭,又是躬身道:“草民謝蕭侯掛念。”
“算不上掛念。”
“只是以你劉伯溫的才學。”
“本侯覺得,殺了太過便宜于你。”
“所以,本侯才想著伱流放去嶺南。”
“當然,那道圣旨,其實是一張密旨。”
蕭寒看向劉伯溫,眼中閃過一抹深邃,隨即,便是輕輕搖了搖頭道:“至于真的劉伯溫,已經死了,死在了今日的應天菜市口。”
“所以,草民必須要改名換姓么?”
劉伯溫依舊輕輕點頭,甚至,抬起眼眸道。
其實,劉伯溫也明白。
謀殺小明王這一件事,就足以讓他永世不得翻身。
所以,改名換姓,這是必然之事。
畢竟,劉伯溫的名聲已經盡毀,天下百姓,無不為之唾棄。
“嗯。”
“你可以不用改姓,改個名吧。”
“至于你的兒子家眷,朝廷會安置在京師,給他們一份差事,當然,別再提起你劉伯溫的名諱。”
“不然,朝廷無法向天下百姓交待。”
蕭寒指了指一旁的座椅,示意劉伯溫坐下,便才繼續開口道:“嶺南那個地方,教化不全,但也終究是我大明百姓,自當教化之,只是可惜,朝中官吏,大多都不堪教化之用,所以,就必須你劉夫子,親自去一趟。”
嶺南,只是對于一個地區的統稱,而那個地區,大多不服王化,更是難以教化,所以,必須派個人,去到嶺南,一路游學,教化他們。
那這個苦命的差事,比起株連九族?
劉伯溫的選擇又如何?
那當然是前往嶺南。
“請侯爺賜名。”
劉伯溫又是微微躬身。
“青田先生。”
“從今日起,便得收斂一下浙東話了。”
“但為了給你一個念想,日后,你便叫做劉相,字青田。”
“而本侯為你求了一道金牌。”
蕭寒從懷中又是取出一塊金牌,便是放在了桌子上,隨即,看向劉伯溫輕聲道:“你可以憑此金牌,暢通嶺南,當然,你依舊還是教書匠,沒有調動兵馬之權,更無官身,至于生活用度,朝廷包攬,你可不用擔心。”
“謝陛下。”
“謝侯爺。”
劉伯溫仍然點頭,隨即,更是看向皇宮方向,叩首謝恩。
“嗯。”
“往日的學問,便不用再教導了。”
“沒有任何意義。”
蕭寒伸出手,指向書房的方向,這才看向劉伯溫說道:“那里面,有諸多本侯所著之書,本侯稱其為泰元本綱,一共有下中下,三百二十卷。”
“你可手過一遍,細心鉆研,養出一套學說,隨你帶去嶺南。”
蕭寒又是輕捻手指,嘴角勾起笑容道:“還有你這身子骨,也得養一養,就先留在府上讀書,不然,本侯怕你死在嶺南,不能人盡其用。”
“遵命。”
劉伯溫沒有反駁,重重點頭,心中更是長出一口氣,隨即,又是升起一抹向往。
對于讀書人,有書本可以讀,那自然是一件好事。
更何況,這還是蕭寒所著之書,全書三百二十卷,那更是讓劉伯溫心生向往。
但隨即,劉伯溫的眼中,又是升起一抹驚駭。
“侯爺,您是想推翻現在所有的學說!”
劉伯溫又是連忙看向蕭寒出聲道。
“嗯。”
“以嶺南為試點,推廣泰元本綱,借此推翻天下學說,為眾生重定學說。”
蕭寒沒有猶豫,便是輕輕點頭道:“你覺得,如何?”
“此學說,對于天下,對于大明,如何?”
劉伯溫微微沉思,方才看向蕭寒開口道。
“此學說,只注重天下百姓。”
“更是我大明萬世之興的開卷!”
蕭寒斬釘截鐵的看向劉伯溫道。
“甚好。”
劉伯溫重重點頭,隨即,便是躬身道:“那伯溫便替天下百姓,謝過先生了。”
此心,為天下,便是真心。
那自知罪孽深重的劉伯溫,自當為天下百姓盡一份心力。
哪怕為此粉身碎骨,劉伯溫都無怨無悔。
“青田。“
“心懷天下,心懷百姓,便可完善學說。”
“本侯相信你,切莫讓本侯失望,更別讓本侯覺得,放過你,會后悔。”
蕭寒又是抬起眼眸,看向劉伯溫道。
“為天下之本綱要記。”
“先生當得起一聲祖師。”
“請授青田一拜。”
劉相直接跪于蕭寒的腳下,輕聲開口道:“從今日起,世間再無劉伯溫,唯有劉相,唯有陛下與太子殿下手中的一柄刀。”
“明白,就去吧。”
蕭寒輕輕擺手,眼中滿意道。
“遵命。”
劉伯溫躬身退下。
“太聰明了。”
“我不喜歡。”
隨即,屏風后面,朱標緩緩踏出,看向蕭寒搖頭道。
“我難道不聰明?”
蕭寒微微抬起眼眸。
“你非劉伯溫。”
“你之心意,我明白。”
朱標依舊搖頭道。
“所以,你之聰慧,堪比劉伯溫。”
“畢竟,劉伯溫只明白他是一柄刀,但你卻是執刀人,并不同。”
蕭寒輕輕活動了一下脖頸,便是開口道。
“斬江南世家,有大義,但天下世家已然心存不滿。”
“所以,你放過劉伯溫,欲借劉伯溫之力,推廣你的學說,借此來抨擊世家的壟斷。”
“就不怕他們拼死反撲,傷我大明元氣?”
朱標又是轉頭,看向蕭寒問道。
“做事猶猶豫豫,豈能成大事!”
“朱標,你還以為他們是唐宋時期的世家不成?”
“經歷過元朝之亂,世家的統治力,早已大大削弱。”
“再加上,世家對于百姓的剝削,百姓早已心存不滿。”
“不然,就算是老爺子麾下猛將如云,謀臣絕世,又豈能得天下乎!”
“別忘了,咱們家老爺子,就是這蕓蕓眾生之中的一員,就是這面朝黃土,背朝天的泥腿子!”
“而我蕭風雪沒能餓死在濠州城外,你朱標今日能登上太子,未來坐鎮大明!”
“你以為,真是老爺子一人之功不成!”
蕭寒直接起身,目光直射朱標,又是緩緩開口道:“唯有天時地利人和,三者齊聚,缺一不可,方能鑄造老爺子這般時勢英雄!”
“而且,這缺少不了百姓的推動!”
朱標周身一震,便是重重點頭。
“對。”
“今日,便是你我兄弟,所以,我可以暢所欲言,但今日之言,不可傳揚出去。”
蕭寒又是坐回到座椅上,看向朱標點頭道。
“我明白。”
朱標輕輕點頭。
“畢竟,你想想,鳳陽真就是龍興之地?”
“千百年以來,就能出這么多的人才?”
見狀,蕭寒又是抬起眼眸,看向朱標輕聲道:“你想想歷朝歷代的皇帝,最可以說明一切的便是劉邦與老爺子。”
“沛縣與鳳陽的情況,何嘗不相同?”
“都是同鄉起義,立下赫赫功勛,建國稱帝!”
“而在這天下大亂之前,難道老爺子就知道,湯和,徐達就是將帥之才?”
蕭寒依舊是目不轉睛的盯著朱標,輕聲道。
“不是。”
朱標輕輕搖頭,隨即,又是感慨的說道:“現在想來,的確是時勢造英雄,若非天下大亂,徐叔叔與湯伯,豈能有這般才能!”
“可他們不過是蕓蕓眾生之中的一員!”
“包括我蕭風雪!”
“何來的才能?”
“若非得遇老爺子,寒冬臘月,不過一具凍死骨!”
“所以,你可以想象,這天下百姓比之世家,究竟孰強孰弱!”
“而我大明若是能將這天下的百姓,完全收為己用,那我大明究竟是何等強盛!”
蕭寒的眼中,爆發出一道精光,隨即,便是看向朱標斬釘截鐵道。
縱然穿越,可蕭寒怎么能忘記,那刻印在骨子里的記憶,那位卑未敢忘憂國的壯懷激烈!
還有那刻骨銘心的仇恨!
隨即,蕭寒又是抬起眼眸,眼中透出一抹猩紅!
“朱標,答應我!”
“我助你富國強邦,大明之聲勢,如日中天!”
“但待來日,助我東征!”
“不必問我緣由,你只須知那是我蕭寒的深仇大恨!”
蕭寒低沉的聲音響起,漫天的風雪,都仿佛為之停頓,天地都有股莫名的悲傷。
“東征?”
“遼東,還是何處?”
朱標抬起眼眸,看向神情異常,周身微顫的蕭寒,輕聲問道。
“一座島。”
“毀我家園,傷我親族。”
蕭寒微微攥緊拳頭,又是瞬間抬起眼眸,看向朱標道:“還有遼東,那必須是我大明版圖!”
“嗯!”
“你的血仇,便是我朱標的血仇!”
“不管是遼東,還是你說的破島,我都助你平定!”
朱標想都沒想,作為兄弟,豈能不明白蕭寒此時那漫天的恨意!
“那座島,不是平定.”
“是滅絕!”
蕭寒微微搖頭,看向朱標,極為認真道:“而且,我要親自領兵!”
對于這片土地,蕭寒愛的深沉!
那既然擁有可以改變慘烈歷史的能力,蕭寒自然義不容辭!
什么南上,什么北下,都是扯淡!
唯有東征!
殺盡東瀛百萬兵,腰間寶劍血猶猩!
蕩寇旌旗立櫻山,馬踏扶桑筑京觀!
縱然背負一世罵名,天下百姓辱我蕭寒,謗我蕭寒!
也要換取萬世之平安!
“好!”
“我隨你!”
朱標對于蕭寒從不猶豫,便是直接點頭道。
“好兄弟!”
蕭寒重重錘了一下朱標的胸口,方才豪邁一笑道。
但帥不過三秒,蕭寒又是劇烈咳嗽起來。
“你慢點。”
朱標連忙扶住蕭寒,眼中閃過一抹沒好氣道。
但舉手投足之間,滿是對于蕭寒的關懷。
“必須盡快了。”
“我這身子骨,害。”
蕭寒喝了一口茶水,這才緩了過來,隨即,又是嘆了口氣道:“不知能抗幾年。”
“別亂說,我已經請了天下的名醫入宮,為你調養身體。”
朱標當即狠狠的瞪了一眼蕭寒,便是開口道:“所以,放心吧,我可舍不得你死。”
“嗯。”
蕭寒輕輕點頭,還算是朱標有心,知道為自己請名醫調養身體,真沒白疼朱標。
“雖然,這個問題,我知道,不該問,但我還是想問。”
隨即,朱標又是猶豫了一下,便是看向蕭寒開口道:“可若是天下百姓全部崛起,那會不會威脅我大明的統治?”
“我的意思就是,現在的皇帝是老爺子,未來的皇帝是我,那下一代皇帝,下下一代皇帝,要是個庸碌之君,壓不住場子,怎么辦?”
朱標又是看向蕭寒充分的補充道。
“山人只有妙計。”
“但不是我打擊你。”
蕭寒露出一個神秘的表情,隨即,又是看向朱標搖頭問道:“你覺得,這世上真有萬世不朽的王朝么?”
蕭寒的話音落下,便是直接給朱標干沉默了!
隨即,過了片刻,朱標方才搖了搖頭。
這世上,哪里來的萬世王朝!
即便如同強漢,中間都是分裂過,隨即,也不過四百余年。
還有諸侯國遍布的周朝,也不過八百年國運。
所以,幾千年以來,都沒有千年王朝,更何況萬世王朝?
所以,大明能有千年國運,朱元璋與朱標都能叩謝上蒼,那還敢奢求萬世王朝?
“千年不朽的王朝,都未曾見過。”
“更何況,萬世不朽的王朝?”
蕭寒微微點頭,隨即,便是看向朱標笑道:“縱然你我兄弟天縱奇才,可終究是難逃一死。”
“但王朝仍然還在延續,天下的百姓,仍然一代接一代,那就永遠無法保證,一個王朝,萬世不朽。”
“畢竟,就像你口中的那句,出了一個庸碌之君,壓制不住百姓,又當如何?”
“那我的回答,便是沒一點辦法。”
蕭寒的語氣,有一點感慨。
“平定天下,建元開國,就是為了百姓可以更好的生活。”
“但王朝更迭,還是因為百姓,畢竟,天下民不聊生,苛捐雜稅,過不下去,只能造反。”
“而最先喊起那句口號的便是陳勝吳廣,王侯將相,寧有種乎!”
“開創了農民起義的先河。”
“所以,每逢動蕩年代,便有人喊出這句起義口號。”
“隨即,便是一個王朝終焉,又是另一個王朝的崛起。”
“但我們能做的便是做好眼前事,而未來,終究不在你我兄弟手中。”
蕭寒緊了緊身上的衣袍,便是看向朱標笑道:“況且,就算是百姓不在大明崛起,未來也還會崛起,這一點,無法改變,畢竟,時代的催生,終有鳳凰涅槃之日,終將會造就一個黃金大世。”
“嗯。”
“從老爺子開始起,打破了只有世家門閥的規矩,所以,百姓為何不能為王。”
“難道,我就不能是下一個朱元璋?”
朱標坐在了蕭寒的對面,也是輕輕點頭道。
“嗯,所以,我們仔細去看史記,便會發現很多偶然之處,但這座天下,經過興衰,依舊未曾低頭,仍在前進,從未退后。”
“那我大明,便不能開歷史的倒車,只能繼續前進,縱然未來迷茫不可知,也總比成為千古罪人要好得多。”
蕭寒依舊點頭笑道。
“我明白你的意思了。”
“富國強民,才應該是我大明做的事!”
“畢竟,這一生,不能留下一點遺憾!”
“至于未來,就交給后人吧,能不能守得住前人打下的江山,就看他們的吧。”
朱標的臉上,也是浮現起一抹笑容道。
但無論歲月如何變遷,王朝如何更迭,大明始終會留下重重的一筆!
而不管是朱元璋,還是朱標,又或者蕭寒,他們都是一個時代的頂點,那必然是千古的絕唱!
“嗯。”
蕭寒又是看向院中的大雪,輕聲笑道:“這一場大雪,掃盡了天下人心中的陰霾,大明也將緩緩崛起。”
“掃盡門前雪。”
朱標的眼中,閃過一抹光芒,笑道:“我大明,才是日月同天,亙古不變!”
“這一場清洗,必然會引起世家的警覺,所以,對于官員的任用要盡快。”
“以雷霆之勢,調動軍中將領,為期五日的培訓,然后將他們下方江南,執政一府一縣。”
蕭寒又是抬起眼眸,看向朱標輕聲道:“同時,那個部門,也該亮相我大明了。”
“嗯?”
朱標有點疑惑的看向蕭寒,不知蕭寒說的是那個部門。
“錦衣衛。”
蕭寒看向朱標,緩緩吐出三個字。
“錦衣衛?”
朱標微微皺眉,這又是什么部門?
但隨即,朱標便是瞬間起身,更是瞪大眼睛的看向蕭寒。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