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管是不是裙帶關系,王寅思讓姓楊的威遠侯鎮守徽州,總歸是讓人覺得他怪怪的,就連楊惟也覺得王寅思是不是嫌自己死的不夠快。
他們并沒有直接攻城,而是由楊惟修書一封遞交威遠侯。信中自然是恩威并施,大意便是叫他最好打開城門,不起兵禍直接迎他們入徽州之類的。
可是劇情就是這么跌宕起伏。威遠侯居然回信一封,稱楊惟為亂臣賊子,誓要守住徽州!
所有人都被這詭異的回信驚呆了。這威遠侯難道是瘋了不成?自身都是前朝宗室,居然稱楊氏為亂臣賊子,他難道要違背祖宗家法,投入王氏懷抱?
這是什么樣的節奏?
楊惟和她的小伙伴們都驚呆了,連崔元啟也情不自禁地扯了扯嘴邊的一撇小胡子,搖頭晃腦道:“豎子瘋癲焉!”
慕扶疏坐在一旁,忽閃著大眼睛看著楊惟。她就是忍不住想笑怎么辦?很少看見楊惟這樣呆傻的表情啊,那樣子就像抓了自己老公奸一樣,不敢置信又深感背叛……
“來人!”大長公主殿下的火氣蹭蹭上升,用慕扶疏都未曾聽過的語氣大聲下令:“陳統領帶領五千親兵,將投石機架在城外。你去叫陣,讓無辜百姓遠離城門,一個時辰后用火藥攻城!”
好吧,楊惟是真的憤怒了,可是在用火藥攻城之前還是記得讓無辜百姓遠離,嗯,不愧是人民的好公主……
拋開這些思緒,慕扶疏覺得那位威遠侯的腦子一定是進了翔。開城門乞降已經是他最好的結局,兩不相傷。百姓也能得保全,他這是要多想不開才會負隅頑抗啊,話說他和那位名滿天下的威遠侯夫人感情有這么好嗎?為著她八竿子打不著的親戚居然轉頭對付起自己的楊氏嫡支來。
話說你對得起你祖宗嗎?
慕扶疏亦步亦趨的跟著緊抿著嘴,一臉怒意難遏的楊惟換戰袍、挎弓箭,直到跨上馬背才知道她阿娘這是要“御駕親征”了。
在這個天氣晴好陽光明媚的初秋,正午的陽光暖融融的照在徽州城頭,威遠侯一身戎裝嚴陣以待。如果忽略他那消瘦的身軀和一臉的病容。倒還稱得上英姿颯爽。
要是長得不帥也不會被元氏覬覦死皮賴臉下嫁不是?
陳坤年已經領兵站到了城下。三架投石機也已經架好,下面整整齊齊堆著一百個包。
慕扶疏覺得自己額角有些突突跳,總覺得哪里不對……
兩隊人馬一個城內一個城外。一個居高臨下一下虎視眈眈,威遠侯俯下身往下面看了看,身后走出個嗓音洪亮的大漢,清了清嗓子后大聲道:“下面可是前朝余孽楊惟?”
楊惟的臉立時變了。慕扶疏也將手中的弩箭抽了一支出來搭了上去,往上瞄了瞄。
陳坤年大喝一聲:“大膽!這是我們大隋大長公主殿下!”
那人哈哈一笑。語帶惡毒:“什么長公主,不過是個野種罷了!”
來了!慕扶疏松了口氣。一直提心吊膽的事被說破,反而沒有之前的忐忑。
陳坤年大怒:“胡說八道!滿嘴噴糞!”
“楊惟!你敢說你姓楊!”這次發話的是那個看似病弱的威遠侯。遠遠的看不清他的面部表情,說話聲音不高還有些喘。罵起人來倒是流利的很:
“你明明是先皇后與人私通所生!還敢說自己是大隋大長公主!”
慕扶疏手中的弩箭“咻”一聲飛出,正中那威遠侯的帽子。那頂皮帽歪了歪,噗通掉了下來。威遠侯也嚇的魂不附體,往后一歪倒了下去。
慕扶疏脆聲道:“我阿娘是先帝親封長公主。自幼長在深宮,先帝視若珍寶。王氏父子謀朝篡位,搶我楊氏江山,逼我阿娘在外逃亡十余年。我阿娘為光復楊氏恢復大隋帝制,臥薪嘗膽,十數年不忘王氏逼宮篡位之仇。如今王氏見大勢已去,居然口出惡言侮辱我阿娘,難道不知先皇后出自他王氏,為了侮辱我阿娘不惜自污,王氏實乃亂臣賊子人人得而誅之!”
慕扶疏這番話一出,身后帶來的士兵齊齊高呼:“亂臣賊子人人得而誅之!亂臣賊子人人得而誅之!”
聲音響亮沖破天際。那邊威遠侯已經爬了起來,被慕扶疏一番話說的一愣一愣的,再往下看時已經漲紅了臉不知如何是好。
對于這樣一個廢物點心慕扶疏簡直看一眼都覺得傷眼睛。那大漢惱羞成怒,居然手一揮,身后弓箭手開始往下射箭。威遠侯也看出不對,大喊“停下停下”,卻被幾個人捂著嘴拖走了。
好吧,看來這威遠侯不過是放在面子上的徽州城守將,真正做的了主的是那個喊話的大漢。王寅思用威遠侯不過是為著他姓楊,讓他來對付楊惟,膈應一下她而已。
上面開始射箭,下面掄起盾牌遮擋,慕扶疏和楊惟退到后面,陳坤年下令投石機投擲包。
只聽數聲巨響,城頭被炸塌了。
慕扶疏吃驚的看著陳坤年,不是說好炸城門的么?怎么會炸到了城頭?難道是投石機準頭不行?
陳坤年卻是點點頭,示意“繼續”。
好吧,他這是故意的,城頭上面亂箭齊發,當然要先將城頭上的弓箭手處理了才行。
城樓塌了,斷肢齊飛,傷者無數,沒受傷的也嚇傻了,有人從上面直接跳下來摔死摔傷,也有人往城內跑了。那個男高音大漢也不見了蹤影,大約是被炸死了。
這邊得了陳坤年“繼續”口令的人還在往投石機上裝包,慕扶疏突然不忍心看了。陳坤年這是要將城墻全部炸平的節奏!到時候城門也用不著了,直接從炸平的城墻處就能進去。
又一輪亂七八糟的轟炸過后,城墻由東到西一排大約三十米已經全部炸平,上面還在冒著煙,能看見城內的街道。此刻街道上空空蕩蕩,連士兵也一個不見,不知道都去哪了。
楊惟示意停下,等硝煙散去后崔陳坤年道:“整隊進城。”
慕扶疏將弓弩放入馬上的袋子,楊惟也轉身上馬,就在這時候陳坤年一聲驚呼:“公主!”
慕扶疏抬眼一看,卻見廢墟中一個男子搭弓射箭,利箭正是朝著楊惟飛來,楊惟背朝著他,正轉過身來看,眼看箭支就要射中她,慕扶疏急中生智踢了楊惟的馬一腳,馬一動,楊惟被絆了一跤,那支箭射中了楊惟身后一個侍衛的肩膀。
就在大家還在震驚中沒有反應過來之時,只聽一聲清脆的“啪”的脆響,那正要射出第二箭的男子額頭正中破了一個血洞,血冉冉涌出,他也轟然倒地。
慕扶疏將手槍放回腰間的槍套,槍響的時候大家都盯著楊惟,沒人注意她,方便她快速收起了手槍。
陳坤年和其他侍衛七手八腳的扶起楊惟,慕扶疏也趕緊過去。楊惟起身后動了動身子,啟唇道:“無事。”一指那個死狀奇特的人:“梟首示眾。”
慕扶疏幫她拍了拍身上的土,仔細檢查了一番后道:“阿娘真沒事?”
“尾部有些疼。”
慕扶疏明白了,這是因為著地,尾骨撞到了,這是硬傷,只能等回去擦藥油。
眾人進了城。這次陳坤年有了準備,將慕扶疏和楊惟保護的密不透風,一路上倒是沒再遇上弓箭手,連那些士兵也不見了蹤影。
慕扶疏好奇道:“不是有三萬大軍嗎?人呢?”
城樓上充其量也不過一兩千人,剩下的大軍去哪啦?他們倒是進來了,萬一被包了餃子不久全完了么?包啥的只適合遠距離進攻,要是混戰不得把自己也炸飛啦?
小心翼翼走完一條街,慕扶疏覺得眼前的景象有些眼熟,定睛一看,這不就是自己之前找三郎的時候來過的那個李記牙行嗎?上次來這里還好好的,這次卻是連匾額都只剩一半,門上也貼了官府的封條。
慕扶疏想了想,大約是之前那個“內線”被發現了。
正在她四處張望的時候,街道兩旁的屋子的門窗后面漸漸的有人往外窺視,還有膽大的開了窗子,陳坤年干脆站在街上大聲道:“眾位不必害怕,某乃大隋長安大長公主府兵統領,此次大長公主進軍江寧,途徑徽州,并不會擾民,眾位自便即可。”
漸漸的有人將門打開,慢慢走出來跪在楊惟腳下,漸漸的人越來越多。
慕扶疏這么多年還是看不慣這些人動不動下跪,百無聊賴的往四周看時發現了一個熟人。那人雖然遮了頭臉有些畏畏縮縮,她還是一眼認出那個人是樂勇宛,就是他身在蜀營心在齊,向崔扶媛透露了她的消息。
這樣說起來這家伙不是個好人啊!慕扶疏一指樂勇宛,對身旁的侍衛道:“將那個青布蒙臉的人抓起來!”
樂勇宛被幾個人押了過來,楊惟有些吃驚,慕扶疏附在她耳邊幾句說清楚了這人的來歷,楊惟皺皺眉:“將他帶到軍營,先充做軍醫。”
百姓越聚越多,楊惟不得不登高說了幾句話,之后便有那士族來請,希望大長公主能蒞臨他們府上,不過都被楊惟拒絕了,她一刻也不停的要直奔江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