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虎籠山人
第四百七十六章中條整軍
廟門溝據點被攻克后,在日軍內部引起了極大的震動。同時,也使得各根據地軍民大受鼓舞。隨后,八路軍各部又連續攻克了幾處大中型據點,掃清了根據地內部的障礙,迫使日軍全面收縮,退到了鐵路沿線一帶。至此,冬季攻勢第一階段完美落幕。
就在雙方激戰的同時,二戰區司令長官鄭衛國卻悄然來到了中條山地區巡察。前次第一戰區人事調整,然后又將中條山劃入二戰區,對中條山駐防各部的影響也是極大。加上二戰區最近又在點編、整頓部隊,將領們明里暗里可是使了不少手段,有些將領甚至以投敵相要挾。周參謀長擔心部隊失控,只好請鄭胡子出手擺平。
為什么將領們會抗拒點編呢?因為部隊里面的問題實在是見不得光。歷史上的1943年,戴笠向常凱申密報云南怒江前線部隊的調查情況時,報稱:
今年二月間何總長(指時任參謀總長的何應欽)由印度過昆明召集在滇中央各軍師長會議時,各師長提出報告,皆稱各該師現有戰斗士兵千人,八十七師師長張紹勛為人爽直,席間照實報告該師僅有戰斗士兵五千人,并以戰線過長,請求補充。
何總長以各師皆有千人,該師獨僅有五千人,缺額過大,加以責備。實則各師士兵缺額均甚巨大,如三十六師現在騰北一帶游擊,實數僅約四千人,八十八師現任怒江西面防務,實數僅約四千五百人,八十七師現任怒江正面防務。其戰斗士兵有五千人,尚較其他各師為多。但其他各師師長所報之人數,均非實在之數目也。
又查怒江前線各駐軍官兵,現多勾結商人,走私運貨。目前敵人缺乏食鹽。商人將食鹽由下關、保山等地運至前線后,則勾結當地駐軍官兵,送過怒江,換得棉紗布匹而回,交易地點有五、六處之多,但敵人狡猾異常。月前曾有我方軍官五、六人因販賣食鹽,私渡怒江,被敵發覺虜去。
今年五月間,怒江西面馬面關之失,亦因敵人利用走私道路,化裝商人。乘隙侵入。查各師缺額過大,影響作戰實力,官兵走私運貨,每予敵人以可乘之機。當此怒江西岸敵人常思蠢動之際,上述情形,深可憂慮,似應一面嚴格查驗各師缺額。加以補充,并從嚴取締官兵走私,以免貽誤大局。
(注:以上內容收錄于《戴笠先生與抗戰史料匯編經濟作戰》)
第36師、87師、88師,那是什么部隊?曾經的德械師啊!就算沒落了,也還是中央軍嫡系不是?可是這樣的部隊竟然缺額到不足半數,細算起來能有幾成戰斗力?這個缺額是怎么來的呢?吃空餉是主要原因。至于倒賣物資就更說不過去了,竟然發展到日軍缺什么,就倒賣什么。都嘲笑什么大阪商販師團,有什么好笑的,有的是商販部隊。
這還是后勤補給比較有保障的中央軍。特別是云南的中央軍,是能夠從美援中分到一份的。相形之下,中條山孤懸敵后,部隊的情況就更糟糕了。有人可能會說,部隊窮就不會倒賣物資了吧?可事實上。中條山的倒賣和吃空餉行為更為嚴重。雖然鄭衛國早就有心整頓,但是軍內痼疾太多、太深,實在是無能為力。
現在趁著日軍將注意力轉移到南洋和遠東,的第一戰區又在人事調整當中,鄭胡子決定快刀斬亂麻,一勞永逸地解決這些問題。
自打李家鈺的第三十六集團軍和孫蔚如的第四集團軍先后撤到河南以后,中條山地區還有17個步兵師。(注:按歷史上有19個,但本時空內晉綏軍系統的第43軍趙世鈴部已在十二月事變中被消滅)
其中包括第5集團軍曾萬鐘部,下轄第3軍唐淮源部(中央軍旁系,建國滇軍的老底子)、第80軍孔令恂部(陜軍馮欽哉一脈)、第34師公秉藩部(陜軍出身的中央軍旁系孤魂野鬼);第14集團軍劉茂恩部,下轄第15軍武庭麟部(豫軍)、第98軍武士敏(陜軍馮欽哉一脈);第9軍裴昌會部(中央軍旁系,源自北洋系統);第17軍高桂滋部(陜軍);第14軍陳鐵部(中央軍嫡系);第93軍第10師王勁修(中央軍嫡系)。
看看就知道了,總共才17個師,就分成了這么多派系。有的派系之間還有矛盾,而且同一派系內部還分成好多小派系。這哪里是軍隊嘛,簡直就是一個大“雜貨鋪”。也虧得前面幾次圍剿能撐了下來。
垣曲,原二戰區前敵司令部駐地。
鄭衛國正端坐在司令部內,左側依次是第5集團軍司令官曾萬鐘、第3軍軍長唐淮源、第17軍軍長高桂滋、第80軍軍長孔令恂等。
右手起則是第14集團軍司令官劉茂恩、第9軍軍長裴昌會、第15軍軍長武庭麟、第98軍軍長武士敏、第14軍軍長陳鐵等。各師師長則坐在各自長官身后。共計兩名集團軍總司令,七名軍長,十七名師長,一個不拉地全都到齊了。
之所以這么給鄭衛國面子,除了因為他是頂頭上司以外,主要還是鄭胡子這些年的苦心經營和拉攏起了作用。本來他是想趁與日軍大戰的時候,趁機重創日軍(嘿嘿,湯恩伯慣用的手法),然后搶占中條山,造成既定事實。
但隨著地位的提高,鄭衛國的胸懷也變得開闊起來,甚至對產生了一些同情的心理,及所謂“了解之同情”。憑心而論,那些將領并不是傳統意義上的“壞人”。其中不少人,比如唐淮源,是有一腔熱血的。只可惜他們的見識和所處的環境有限,想做一個“好人”也難,泥沙俱下。不得不同流合污,最終落得個凄慘下場。
鄭衛國有時就想,能否帶領他們走上一條不一樣的道路呢?于是,他一改之前的打壓排擠的做法,改為懷柔拉攏。就眼下來說,他和這些部隊都有“生意上”的往來,彼此之間的關系已經大為改善。
不過了解歸了解,同情歸同情,該出手的時候還是要出手。盡管這么做有違“江湖道義”,但鄭胡子是一名軍人。不是黑道大哥。為了抗日大局,只好不仁不義一回了。
“曾萬鐘、唐淮源、李世龍、孔令恂、公秉藩、王治岐、王竣!”
被點到名字的七人一愣,都一臉迷惑地看了過來。只有李世龍傻呼呼地站了起來,其他六人還是一臉茫然。
“拿下!”
只聽嘩啦一聲,會議室外幾道大門突然被撞開,數十名全副武裝的憲兵一涌而上。三下五除二就將七人全部緝拿起來。
曾萬鐘一邊掙扎一邊大叫道:“鈞座,鈞座,您這是何意啊?萬鐘自認沒有做過對不起您的事!”又喝問道:“拂川,是不是你短了鈞座的貨款?吃了豹子膽了你!”
唐淮源怒目須張,委屈地嚷道:“總座,你我相交多年,唐某豈是這等人!歷來糧草、軍械、煙土都是貨款兩清。可曾有絲毫貪墨?”又怒視鄭衛國,喝道:“鈞座,咱們往日在生意上頗有交情,互相幫襯不少。您一上任就拿我等立威,太不仗義了吧!”
李世龍驚得臉色發白,顫聲道:“鈞,鈞座,卑職是被豬油蒙了心,不該在軍火上多收您的錢。卑職這就把多得款項如數退還!”
眾人一聽,都怒目相視。
其他幾名被捕將領。有的憤怒大罵,有的哀聲求饒,會議室內頓時亂成一團。
第五集團軍系統里,只有第十二師長寸性奇沒有被抓。他起身質問道:“鈞座,何故緝拿黨國大將。可有軍政部的批文?”
據抗日陣亡《榮哀錄》載:寸性奇雖為師長,卻無官架,常一身藍布衣,食只二三小菜一湯,樂訪士兵疾苦,士兵反映問題,立即解決。并特別強調,他的師“經理情形與他師不同,財政公開,一文不貪。”可見他本人的操守還是不錯的,只是大勢如此,只能獨善其身。
屋內在座的其他將領們也是驚惶不定,紛紛交頭接耳。有的還偷偷伸手向腰間摸去,卻摸了一個空。原來,進會議室之前,所攜槍枝都上繳了。
鄭衛國擺手道:“大家少安毋躁!文彬,把證據拿上來!”
“是,總座!”
文彬拿出一張紙來念道:“查,第五集團軍曾萬鐘等人倒賣軍糧、軍械,私吞軍餉、撫恤,種植倒賣鴉片,事實俱在,不容置辯。特緝拿以彰軍法!”說著大手一揮,立馬有兩名士兵抬著一口大箱子上來,里面全部是這兩年搜羅的證據。
七人一看,差點兒沒暈過去。雖說在內部這些都習以為常,大家都這么干,不算個事。可要是有人追查,按軍規可是殺頭的大罪!寸性奇師長臉色陰晴不定,一時也不好怎么說,他雖然沒有直接參與這些倒賣活動,但一個知情不報,縱容包庇的罪名是逃不掉的。
其他在座將領也是驚疑不定,要是細究起來,他們的屁股也未必干凈。如果鄭胡子成心整人,只怕一個也討不了好。
第14集團軍總司令劉茂恩強自鎮定,拱手乞求道:“鈞座,都是軍中袍澤,還請念在將士們忠勇為國的份上,網開一面吧!”
第17軍軍長高桂滋也忙求情道:“是啊,鈞座,這年頭吃一碗丘八(指當兵的,丘八合起來就是一個兵字)飯也不容易,弟兄們也是有不得已的苦衷啊!您就高抬貴手,放曾總司令他們一馬吧!”
第12師師長寸性奇猶豫了一下,硬著頭皮說:“鈞座,關于走私一事,卑職也有責任。可咱們走私不是為了中飽私囊,只是想給弟兄們掙些軍費。要不然,光憑那點國難薪,還經常斷頓,根本就不夠用啊!”
眾人一聽,忙附和道:“是啊。是啊!”
第9軍軍長裴昌會勸道:“鈞座,這幾年軍政部是年年欠餉,若不走些門路,實在是難以為繼。曾總司令他們這么做雖然有干軍法,可是終究是替軍中的弟兄們著想啊!請您看在中條山十幾萬弟兄們的份上。給他們一個改過自新,戴罪立功的機會吧!”
鄭衛國冷笑道:“替弟兄們著想?虧你們說得出口!我問問你們,這些錢有多少是落到你們自己口袋的,又有多少是花在弟兄們身上的?你們都摸著良心好好想想!”
眾人一聽,都羞愧地低下頭去。當然也有不服氣地,不時拿眼睛瞟他。暗露兇光。鄭衛國大步上前,指著其中一人喝斥道:“武庭麟,你還敢瞪我,不服是不是?”
第15軍軍長武庭麟慌忙道:“卑職不敢!”
“拿下!”
幾名如狼似虎的憲兵立馬撲出,武庭麟是豫西土匪出身,是個練家子。拼命反抗,可他兩下子根本不是對手,很快就被憲兵們生拎了出來。
文彬又討出一張紙來念道:“查,第15軍軍長武庭麟,任人唯親,視國家軍隊為私物;草菅人命,亂殺無辜。形同土匪,僅有案可查者,達41起之多;又睚眥必報,公器私用,逼死多人;貪財好利,克扣軍餉廣建豪宅,置官兵饑寒交迫于不顧;以部隊名義,派人到敵占區走私,形同資敵!”
“冤枉啊,俺冤枉啊!”武庭麟拼命叫喊道:“鈞座。求您饒俺一命,俺必有厚報!”
鄭衛國怒斥道:“留著你一條狗命再去干傷天害理的事嗎?”
文彬又接著念道:“縱容親屬,欺凌鄉里。其侄武良耕,一向在原籍為其主持家務,依仗其叔權勢。武斷鄉曲,霸占田產,"奸陰"婦女,無惡不作,即令同族婦女亦多有被其奸污者,實屬罪大惡極……”
一條條罪名念下來,武庭麟額頭頓時滾下豆大汗珠,突然凄厲地叫道:“鄭胡子,你,你這是斬草除根啊!俺到底是哪里得罪你了,你劃個道來,也好讓俺死個明白!總座,總座,鄭胡子這是鏟除異己啊,您可要當心啊!”
第14集團軍總司令劉茂恩心虛地看了鄭衛國一眼,指著武庭麟怒斥道:“你住嘴!想不到你竟犯這許多惡跡,真是罪不容誅!我,我真是瞎了眼了,竟然一直沒看出來!”
武庭麟驚慌道:“總,總座!您可不能見死不救啊,走私的事兒……”
見他還要說下去,劉茂恩氣極敗壞,上前就給了他幾嘴巴子。
劉茂恩畢竟是豫軍扛把子,鄭衛國暫時也找不到替代人選,不想讓他太難堪,便揮手道:“大叫大嚷,成何體統,把武庭麟帶先下去!”
“是!”幾名憲兵應了一聲,二話不說,拖起武庭麟。這廝以為是要拖出去槍斃,嚇得殺豬也似大叫。
劉茂恩擦了把汗,尷尬地說:“鈞座,您看這事兒?”
鄭衛國擺手道:“書霖,我也是雜牌軍出身的,知道你們的苦衷。以往的事我可以既往不咎,不過走私糧草、軍械的事情不能再干了。”
說著,他又怒斥道:“軍糧和軍械被倒賣了,到時候拿什么去打仗?部隊平日里不好好操練,就知道種鴉片,賣大煙,把軍營里面搞得跟菜市場一樣,烏煙瘴氣!日軍的探子想來就來,想走就走,虛實盡被敵軍偵破!這要是打起仗來,你們還有活路嗎?”
眾人忙點頭稱是!
鄭衛國又看向曾萬鐘等人,問道:“曾總司令,你們幾位還有什么話說?”
曾萬鐘不愧是建國滇軍的最后一任扛把子,也算得上一個梟雄,雖然開始有些方寸大亂,但很快便開始鎮定下來,一臉坦然道:“鈞座,曾某干犯軍法,自當受罰!只是不知鈞座打算如何處置職部等人?”
鄭衛國沉聲道:“那就要看你們是認打,還是認罰了!”
曾萬鐘奇道:“認打怎么講,認罰怎么講?”
鄭衛國答道:“認打,你等觸軍律,當以軍規處置。”說著看了文彬一眼。
文彬會意地點了點頭,接口道:“按律當斬,以儆效尤!”
眾人一聽,臉色大變。
曾萬鐘冷哼一聲,又問道:“那認罰呢?總不能兩條都是死路吧!”
鄭衛國笑道:“不錯!眼下國難當頭,正是用人之際。我會推薦諸位到一戰區履新,只是還要麻煩各位寫一份辭呈和請罪狀。不然委員長還以為我是排擠異己呢!”
眾人苦笑無語,只好當場找來紙筆。
按鄭衛國的要求一一寫好之后,第三軍軍長唐淮源長嘆一聲,說:“鈞座,吾等愧對三軍,愧對國人,還望善待我云南子弟。”
鄭衛國點頭道:“請唐軍長放心,我會推薦寸師長接任第三軍軍長一職,以后糧餉補給一分也不會短缺。”
唐淮源等人忙拜謝。
鄭衛國暗嘆一聲,其實相對于曾萬鐘積弊難返而言,唐淮源還算不錯的。39年唐母病逝,唐淮源在奔喪時,曾賦詩一首:
萬里乘風去復來,只身東海挾春雷。
忍看圖畫移顏色,肯使江山付劫灰!
濁酒不銷憂國淚,救時應仗出群才。
拼得十萬頭顱血,須把乾坤力轉回。
又寫了一副對聯:裹尸馬革英雄事,縱死終令汗竹香。明志誓死報國,抱定與中條山共存亡之決心。
試看一百多名軍長,有幾個能像唐軍長那樣殺身報國!如果每一名將領都能像唐軍長慷慨就義,何至于讓日寇猖狂到此?
只可惜唐淮源畢竟是軍閥出身,歷史上的局限性和視野限制了他的才能。而且鄭衛國需要的并不是殺身報國之將,而是克敵制勝之將。換句話講,光是不怕死是不夠的,還得帶領部下打勝仗。這一點上,相對年輕的寸性奇師長顯然更為合適。
一個星期之后,中條山高層將領大換血。隨后所有部隊統一整編為第5集團軍,下轄三個軍,一個山地師,一個炮兵旅,一個騎兵團,另外還有單獨的工程輜重部隊。各軍均以三三制整編,軍級番號雖然大大減少,但部隊反而擴充了。
第5集團軍總司令由二戰區副司令長官張文白接任,副總司令郭寄嶠(以前是衛立煌的參謀長,有民國三大參謀長之稱),參謀長趙家驤,副參謀長兼參謀處長盛文。
張文白是委員長的親信,但跟延安方面也比較親近,雙方都能接受,有利于統一抗戰。加上這段時間跟鄭衛國相處得也比較愉快,所以讓他獨當一面。郭寄嶠則是衛立煌的老部下,受衛長官牽連在重慶坐冷板凳,鄭衛國得知之后便要了過來。
趙家驤和盛文則是委員長硬塞進來的。其中趙家驤貌似是何應欽的人,盛文則是胡宗南的人。鄭衛國考察了一下,發現這兩個都是人才,便一口答應下來。只要能打仗,不挑事兒的,鄭胡子向來都是來者不拒。其實后面這三個人在后世還有個說法,被稱為民國三大參謀長,堪稱中少有的軍事人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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