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人誰也不敢昏睡過去,都死死強撐著。你看著我,我看著你,兩人的精神疲乏到了極點。無論是是伯汶還是陳暮,韌性都相當強,誰也不肯先一步睡過去。
一個小時過去。
兩個小時過去。
三個小時過去。
五個小時了,兩個人的精神已經到了崩潰的邊緣,但他們還是兀自強撐著。
然而在這個時候,程英醒了。她睡了五個小時,臉色頓時好看了許多。她有些驚異地看著彼此瞪眼的兩人,隨即她的目光落在倒在地上的雙勾獸上。
伯汶見程英醒了,大喜:“程英,快把他殺了!”自己果然是英明啊,程英竟然成為決定這場勝負最關鍵的人。他心下又有些暗自戒備,雖然程英和他一伙,但兩人只是利益之交。現在他和陳暮的小命都捏在這個女人手上,誰知道她會做出什么舉動。伯汶已經暗下決心,如果程英在這個時候提出任何條件,他都會毫不猶豫地答應。
他讓程英殺死陳暮包含了更多的試探的味道在內,他想知道在這個時候,他和程英之間的關系有沒有發生變化。
聽到伯汶的話,陳暮臉上雖然平靜,但心不由往下沉。他現在沒有任何還手之力,可是名符其實的待宰羔羊。
然而出乎他的意料,程英走到兩人之間,坐了下來。看到程英這個動作,伯汶的臉色微微一變,他知道,事情開始發生了變化。
“伯汶,很抱歉,我不會殺他。”十多個小時滴水未進,精神持續高度緊張。她的聲音聽起來帶著幾分沙啞。這句話讓陳暮提到嗓子眼的心頓時落了下來,不過旋即心頭升起一絲疑惑,她為什么放自己一馬?
伯汶臉色反而恢復正常。他淡淡地問:“為什么?你改變主意了?”伯汶這句話語氣雖然淡,但長期身居高位的緣故。話里不自主地透出的強烈壓迫感。
“因為,我想活下去。”程英的語氣也很淡。
伯汶一愣,他沒想到程英給他的解釋是這句話。
“我們已經進入叢林的深處,很深的深處。我們飛了十二個小時,有多遠,你知道的。”三人之中,她的野外經驗最豐富。兩人都露出仔細傾聽的神色。程英看也沒看兩人一眼,用手指輕輕地攏了攏滑到臉側的頭發,繼續道:“而且,我們迷失了方向。你們有誰知道這里是哪?沒人知道。我很懷疑。在我們之前,有沒有人來過這里。”
“我們可以原路返回。”伯汶忍不住道。
程英看了伯汶一眼,很認真道:“我們能到達這里,并不是因為我們擁有足夠的力量,而是因為那只雙勾獸。”她瞥了一眼陳暮:“我不知道它為什么會發狂。但是在叢林中,沒有其他生物會去碰發狂的雙勾獸。所以我們這一路上才沒有遇到其他野獸,如果我們原路返回的話,我相信,我們會受到其他野獸們足夠隆重的歡迎。”
陳暮注意到程英看他的那一眼。他沒說話,因為他也不明白雙勾獸為什么發狂,他記得自己明明什么都沒做。
“如果我們想回去,就必須擁有足夠的力量,光靠我們倆,是不夠的。”程英這才說明原因。
伯汶沉默了,他知道程英說得對。他很想殺死陳暮,甚至不惜冒險,但是這并不意味著他愿意和陳暮同歸于盡。他的身份尊崇,東行寧家的未來繼承人,將來可是要執掌整個東行寧家,怎么是陳暮這個十字夜一個卡修所能比擬的。
“也許我們可以等待支援,我相信,寧家的支援會很快找到我們的。”伯汶忽然道。
程英毫不客氣道:“不可能!沒有人敢在叢林像我們這樣飛行,而且,他們也沒有雙勾獸替他們驅趕走其他的野獸。他們一路上會不斷會遇到各種野獸的阻擊。他們找不到我們,我們已經迷失了方向,就算你現在能聯系到他們,他們也找不到我們。”
她的臉色忽然變得落寞起來:“我們原路返回的可能性都不大,每天叢林不知道會發生多少爭斗。那些野獸會把我們留下的痕跡破壞殆盡。說實話,我們活下來的可能性并不大。”
伯汶的臉色一下子難看起來,但是他也知道程英說的是實話,她不會在這種問題上騙自己。他目光冷冰地看了一眼陳暮,如果不是他,自己也不會陷入這樣的境地。
十字夜的人,都該殺!
他感到恐懼!
自幼時起,他接受的是精英式的教育,從小到大,他永遠是人們眼中的天才,交相稱贊的對象。他有著無比光明的未來,無數人將會仰仗他的鼻息。他身上有著天生的優越感,這讓他時刻保持著優雅與從容。但是如今,他卻赫然發現,自己賴以驕傲的地方,在這個時刻卻無法幫他走出來這座死的叢林。
死亡,似乎是可以預見的結果。
而這一切的根源,都和這個十字夜卡修有關。
伯汶的失態只持續了很短的時間,如果不是陳暮和程英都一直在注意他,也許都無法發現。陳暮心下一寒,愈發感受到伯汶的陰狠決斷,倘若普通紈绔,遭遇這種情況,十有會歇斯底里。沒想到伯汶卻能在這么短的時間內,擺正心態,足以證明他的心志是何等的堅毅。
陳暮心下暗自警惕,伯汶這種人,只有時刻提防,稍不小心,便會遭到他的暗算。伯汶眼中的那一絲怨毒也被陳暮瞧得分明,心下自然是不敢大意。
不過好在伯汶還屬于正常人的范疇,假如一位從來沒有經歷過險境的公子哥,能做到完全不受眼下境況的影響,那絕對可以算得上非人類了。
相較之下,陳暮倒平靜得多。這并不是意味著他比伯汶更出色。而是他在一進入叢林,甚至還在城內,處于斂息狀態下時,便已經預料到了。到后來在溪邊遇到那只水底怪物,更是讓他有著充足的心理準備。另一個原因,則是和他童年時的經歷相關,流浪的艱苦和不易,也讓他在面對危險時的心理素質更過硬。
眼下的處境雖然危險,但還是沒有到山窮水盡的境地。
“有道理。”伯汶像往常一樣微笑,一臉無害:“我們的確需要暫時拋開成見。陳暮,你看如何?”他轉向陳暮,程英的目光也落在陳暮身上。陳暮答不答應,將直接決定他們的處境。在她看來,假如三人真的能夠齊心協力,那陳暮便是三人最重要的一環。陳暮出神入化的戰術,還有驚人的冷靜,給她留下了極為深刻的印象。
“好。”陳暮惜字如金,只是望向伯汶的目光帶著幾分戒備。他沒有問伯汶到底為什么那么想殺自己,剛才伯汶的神情變化讓他很警惕。說到底,對這種人,陳暮是不相信的。
但是他隨即丟出自己的砝碼:“我的要求是,向前走。”原路返回?那不是找死嗎?聽伯汶剛才話里的意思,有很多寧家卡修正在搜索他們,這個時候往回走,他們倆自然是沒事,但自己就死定了。如果兩人決意要原路返回,他是絕不會答應的。
伯汶和程英對視一眼,不過這次程英沒說話,她知道什么時候該說,什么時候保持安靜。
伯汶斟酌了片刻,抬起頭:“好。”
“你們倆休息吧。”如釋重負的程英勸道,早已經疲乏到了極點的倆人倒頭便睡。
陳暮悠悠醒來,剛一睜開眼,便看到背朝他坐著的伯汶,微微一驚,不過旋即松了一口氣,看來自己沒有在睡夢中被殺死。
“放心好了,沒有走出叢林之前,我不會對你動手的。”似乎知道陳暮醒過來,伯汶頭也不回地丟了一句。
程英則在和雙勾獸的尸體做斗爭,雙勾獸身上的許多東西都是不可多得的材料,比如它的兩個漆黑的蝎尾勾。如果拿出去賣的話,肯定能賣個天價。雙勾獸強悍無匹,鮮有卡修能夠殺死它。
陳暮走到這只雙勾獸面前,仔細觀察才發現,這只雙勾獸居然是累死的,嘴角全是白沫。
“你是怎么激怒它的?”程英好奇地問道。能讓雙勾獸追到累死,可也不是普通人能夠做到。
陳暮苦笑:“我也不知道。”他是確實不知道這只雙勾獸到底是怎么回事,居然狂追不止。
這個時候,伯汶突然站了起來,眼神怪異地看著陳暮:“你怎么不采集原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