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眾生業力能敵須彌、能勝巨海、能障圣道。”他靜靜的坐在地板上,手指撫摸著地板,徐徐的道:““業”存在這世上一切角落,它的力量強大到毀滅天地與人性,那么這些業究竟是從何而來?”
他微微側目問著。
攸寧看著這一幅奇異的景象,陸離似乎是在,是在同什么人講經,但這人并不存在。
他一點也不在乎毫無回應,接著道:““業”是從眾生的無明行為造作而來。未成佛前,眾生以一種無明心放蕩三業,迷迷茫茫造下了無數的罪業,果報來臨時,苦得不堪設想。”
忽然之間,地板龜裂,木板齊齊斷開,天地晃動搖擺像是發生了地震一般。
陸離穩坐不動,緩緩地道:“我知道你的悲苦。”
這一句話,充滿了悲憫,充滿了慈悲。他的眼眸沒有直視任何人,他的話語一如既往的平和,但是,為什么攸寧會看見這人身上閃現著佛光呢?
沒錯!
是佛光!
普度眾生,拯救疾苦的佛光!
地震更加猛烈了,幔帳搖晃著變成了破布,地板也變得殘破不堪,再抬眼看四周,這哪里是什么客棧?分明是一個破廟啊!
空氣中彌漫著悲苦的氣息,隱隱的傳來無數聲哭泣。
這哭聲撕心裂肺,來自四面八方,最后凝結成了一個虛幻的形象。
它匍匐著身體,五體投地的在他面前,是一個不足三寸,蓬頭垢面,衣衫破爛不堪的影子。
沒有實體的影子。
陸離雙手扶起它顫抖的虛影,道:“還記得你的業嗎?”
虛影茫然而疲憊的搖搖頭。
陸離手臂一揮,道:“看。”
這是距今不知幾萬年前的凡人界,禮教與歷法才剛剛被發明。
不知名的國家,寧靜的小村莊。夏日的夜晚熱的讓人透不過氣來,蟲鳴蛙叫,月亮升到最高處,村里最后一戶人家都吹熄了燈火。
一群黑影躡手躡腳的潛進村子里,緊接著,一聲聲哀嚎痛呼求救聲響起。鮮血噴灑在明紙糊著的木窗上。
村里的狗紛紛狂吠著,一個女人從房屋里衣衫凌亂的跑了出來,幾個黑影緊跟上她,一道寒光閃過,女人的血濺了一地。
這一夜,村子變成了人間地獄。
這伙兒強盜搶走了村子里能搬走的所有東西,回山的路上需要渡過一條大河,滿載著贓物的船搖搖晃晃。
天色劇變,雷鳴電閃,大河翻涌而起吞噬了整條小船。
“佛祖救我!”這尖利的聲音刺的人耳膜直疼。
陸離抬眼看著虛影,揮揮手將幻境收起,問道:“你可記起了你的業?”
虛影顫抖著道:“我已經受了幾萬年的折磨,我已經誠心悔過了,若能重來一次,我寧愿餓死也不會做這樣的惡事,求佛祖原諒我吧!”
陸離微垂著雙眸,卻似乎能夠看透它的一切,緩緩的道:“我已經將你從房子里救了出來,這個人殺人無數,你可以吃她。”
攸寧抬眼看,發現陸離骨節均勻的手竟然指著自己!
虛影抬眼看看攸寧,咽了口唾沫,似乎掙扎了許久,然后搖搖頭道:“有罪無罪自有上天賞罰,我不吃她。”
陸離微笑著緩緩地將手放在它頭頂,徐徐的道:“吃我的血肉吧。”
“佛祖?”影子抬起頭來,她分明看見這虛幻的影子,它含著眼淚,眼淚落在地上,就像是燒焦的地面迎來春雨一般,淚迅速的隱沒在地面上,一股青煙徐徐上升。
陸離收回撫摸它的手臂,心念一動,一把寒光凜凜的匕首出現在手中。
“老板!你做什么!”攸寧下意識的伸手阻攔。
陸離搖搖頭道:“普天之下,唯有我的血肉能夠讓它感覺到飽。”
他講匕首抵在自己的小臂上,蒼白的手臂霎時間流出潺潺的鮮血。
虛影搖搖頭不肯上前。
陸離道:“你已經餓了萬年,罪已贖清。”
虛影叩首,拜了三拜,以一種極為虔誠的奇異的姿態,將嘴接在鮮血滴落的下方,鮮血入口的瞬間,它發出一陣安逸的輕呼。
“哦...”
陸離手腕一轉,將自己手臂上的肉剜下一大塊來,那肉直接掉在虛影口中。
虛影囫圇吞棗般的將他的肉吞下肚子,頹然的坐在地上,許久沒有說話。
攸寧分明看見它半透明的身體漸漸的有了實體,臉上也有了血色。它,或許是他。他依舊維持著三寸大小的體格兒,身上卻已經漸漸變得豐盈,他就那么坐在那仿若癡呆一般。
突然之間,他仰面大哭,滿面淚痕,痛哭著喊道:“終于!終于吃飽了!”
飽了。
天空出現了一道金光,數名飛天仙女迎合著悠揚莊嚴的樂曲聲環繞在天際,金光之中,他站起三寸身體,再次五體投地跪拜著陸離的方向,口中不停的念著:“從今往后,我愿意以身侍奉佛祖,永不輪回,償還我的罪孽。”
“若想做佛的侍者,還需潛心修行。善惡一念之間,望你這一次,是真的悔過了。”
“弟子謹遵教誨。”
話音落地之時,他在金光之中緩緩地走出破廟,天邊的樂曲聲越來越遠,飛天仙女逐漸消失在視野當中。
攸寧看著陸離手臂上的傷,一大塊肉被他喂給別人吃,鮮紅的筋肉微微跳動著,觸目驚心。
她竟然覺得餓了,喉嚨上下翻動,一口涎液咽了下去,似乎很好吃的樣子。
也不知從哪里刮來一陣涼風吹打在她臉上,她突然醒轉過來,手足無措的看著陸離。她剛剛在做什么!
一邊恨自己,一邊背過身去,將貼身的衣裳領口撕下一條布帛來。轉過身來蹲在他身邊,自儲物袋中拿出上杉秀明送的傷藥灑在他的傷口上,然后輕輕的將布包裹住。
陸離一動沒動,任由她的手若有若無的撩過他的手臂。
她的手冰涼,他的身體溫熱,這種觸感絕對意想不到的酥麻。
“老板,你會不會疼?”
陸離抿著唇,玉白的耳垂微微泛著粉紅,點頭道:“自然會疼。”
“那為什么要給他吃自己的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