蜉蝣客棧

第一百五十八章 賣了自己

第一百五十八章賣了自己

第一百五十八章賣了自己

這天夜里的雪很大,她深一腳淺一腳的踩在雪地上,積雪沒過小腿,寒風吹打在她臉上。

“請問,醫館在哪?我兒子病了,你能幫幫我嗎?”她發絲凌亂,拉扯住一個路過的人問。

那人發出不悅的嘖舌聲,一把甩開她道:“晦氣的瞎子。”

懷里的小寶險些掉在地上,她微微蹙眉,又將小寶顛了顛,胡亂的圍好衣裳蓋在孩子身上。

幾乎足不出戶的惠惠不知道該往哪走,心急如焚,眼淚止不住的流著,就在大街上徘徊著,抓著一個路過的行人問:“請問能告訴我醫館在哪嗎?我的孩子病了,我是個瞎子,求求你,帶我去醫館好嗎?”

又一個人甩開她的手。

她卻死也不松手,緊緊拉著這人的衣衫跪在地上道:“求求你,哪怕給我指個路也行,小寶都不哭了,求求你!”

那人也許是被她拉的急了,一腳踹在她肩膀上道:“宵禁了還不回家,你等著被抓吧!”

被抓,被抓?

被抓也行,至少官差會送小寶去看大夫!

她心里燃起一絲希望,抱著孩子坐在街頭,盼著有官差過來。

“娘親。”一個軟糯的小孩聲音傳來。

惠惠將冰涼的手放在唇邊哈哈氣,然后撫著小寶滾熱的臉頰道:“小寶難受嗎?”

小寶臉色通紅,嘴唇煞白,氣若游絲的道:“娘親不哭。”他抬起小小的軟軟的手擦去她臉上的眼淚。

可是這一抹,她只覺得又愧疚又心酸,眼淚更是停不住,強忍著淚,笑著道:“小寶乖乖,娘前帶你去看大夫。”

說著,她再次站起身來,橫沖直撞著在城里走,一邊走,一邊喊著:“大夫!大夫!救命啊!”

往常陳家富貴時,左鄰右舍無不關懷,可如今,他陳家一腦門子官司,欠著外債男人又生死不明,誰也不愿意去多管閑事了。

空蕩的大街上,雪越下越大,她深一腳淺一腳的往前走,積雪灌進鞋襪褲腿里,寒風灌進她的衣衫。

她從沒有這么這么的絕望過,心里第一次恨陳景玉。

這時一間房門打開,看看惠惠,開門的老翁道:“你是陳家那個婦人?怎么了?”

開門的正是劉家的老龜公。

惠惠就像遇到了救星一般,循著聲音走過去,俯身行禮道:“犬子病了,我,我...”

“行了,我知道了,你等著!”老龜公說了這么一句話,轉身進到院子里,套上馬車趕了出來。

耳聽見馬車的聲音,老翁道:“快上車吧,我送你們去醫館。”

“多謝長者,多謝長者!”惠惠連連道謝,抱著小寶上了馬車。

老翁幫忙敲開了醫館的門,大夫捋捋胡須卻是搖了搖頭道:“你家孩子早就死了,還抱過來做什么!”

惠惠的天都塌了,怎么就死了呢?

剛才還說著話,小寶還用那小小的軟軟的手給自己擦眼淚,這才多一會兒?怎么就會死了呢?

她一把推開大夫,一邊將小寶抱在懷里,像一只護著小雞的老母雞一般,發瘋似的怒吼道:“你才死了!你才死了!我的小寶才不會死!滾!滾!滾!”

大夫看慣生死,又怎么會容一個瘋婦人抱著個死孩子在店里胡鬧,一邊喊來了徒弟們將她轟出去一邊連聲啐著。

“晦氣!”

“陳景玉!你在哪啊!”

“你看看我們娘倆!”

“景玉!”

“小寶啊!”

這一夜啊,大雪漫天蓋地,吹得似要將房蓋都掀開了。

空蕩蕩的大街上,老翁趕著馬車在不遠處也是嘆了口氣。

哪怕有一個人伸手幫幫忙,哪怕有一個人發發善心給她指個路啊,這孩子怎么就能這么活活的發燒而死呢!

老翁不禁悲從中來,將暈倒在地上的惠惠和小寶的尸體搬上馬車,路過棺材店,又順手定了一口小孩的棺木,一同拉回陳家去。

陳家空蕩的更厲害,便是開著門也沒人進去偷。

除了這拿不走的方房子,便是幾件不值錢的衣裳,誰會去偷呢?

惠惠再次醒來的時候,耳邊有些嘈雜,她摸索著起了榻,一個尖銳的女聲傳來:“陳氏!這可是年根兒底下了,你家欠的銀子也該算一算了!”

又一個老叟的聲音道:“我們都給你清算好了,加在一起一共是三百零五兩銀子,今兒這債是拖不下去了。”

惠惠踉蹌的摸索著,呼喊道:“小寶呢?我的小寶呢?”

女人道:“你那死孩子在門口的棺材里,我告訴你,今天要是不還錢,我一把火燒了你這死孩子。”

一口一個死孩子,字字句句戳著她的心啊!

她卻不敢生氣,道:“求各位寬限幾日吧,看在我一個瞎子,帶著個孩子的份兒上,寬限我幾日,不要燒小寶,求求你們了。”

惠惠本就生的幾分姿色,這求饒的模樣更是可憐,幾個男人都有些心軟了。

一人道:“要不,就再寬限幾日吧。”

女人道:“你們這些男人就會看面皮,做生意便是有贏有虧,怕虧本,做什么買賣!欠債還錢天經地義,我不管她什么孤兒寡母死孩子的,今日債不還清了,我就是要燒了她這死孩子當利息!”

一個中年商人看著惠惠修長潔白的脖子,笑瞇瞇的道:“陳家娘子,你若是愿意跟我回家,我讓你做個小妾,這債,我替你還了怎么樣?”

惠惠微蹙眉心,沒有回答。

那人接著道:“這買賣可不虧,你一個瞎了眼還生過孩子的女人,到外面指不定得流落街頭呢。”

惠惠咬著唇站在眾人面前,只覺得像是沒穿衣裳一樣,渾身僵硬著,心里又氣又恨,沉吟了許久,她抬頭,挺直了腰背道:“今日的債,的確不能再拖了。”

她擦擦臉上的淚痕,理理凌亂的發絲,順著墻根摸到了榻邊,手撐著榻幾坐了下去,轉頭抬高了下巴,緩緩的道:“想要錢,便幫我請劉家的嬤嬤來。”

劉家,誰人不知誰人不曉啊,說是好人家,誰家迎來送往的都是達官貴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