長治通往晉城的某條蜿蜒曲折的秘密山間小路里,大約兩三千晉綏軍正在艱難逶迤而行。
為首的一名中年軍官目光冷毅,不時對身后的部下們擺手催促。
在他的催促鼓勵下,身心俱疲的晉綏軍將士們紛紛打起精神,向前繼續前行。
中年軍官旁邊一名年輕副官道:“軍座,按照地圖所示,我們還有二十公里就能走出這小路,直達天井關后面了。”
“很好,星如兄神機妙算,得知山間小路可直接繞過晉城,直達天井關。
張興漢以空降兵里應外合奇襲了天井關,今天我傅作義也給他們來個里應外合,等我們攻下了天井關,團團包圍晉城,他張興漢就算插翅也難逃了!”中年軍官赫然是第35軍軍長傅作義。
晉綏軍與zhōngyāng軍一樣,也是派系林立,分別有閻錫山的五臺,定襄系,徐永昌的崞縣派系,傅作義的晉南派系。
原來傅作義是奉命駐守晉綏邊境的,但自從綏遠大部被東北軍攻占后,又因為傅作義與張興漢有過軍火上的交易。
為了堵住麾下別的將領的口實,也不排除真的是怕傅作義與張興漢有所勾結,晉綏軍,所以閻錫山以徐永昌替換傅作義守雁門關。
把傅作義調到了老地盤晉南,這次楊愛源奉命組織軍隊晉城,其主要構成就是傅作義的第35軍。
楊愛源善于用人,在晉綏軍諸位將領中都有著很高的聲望,傅作義也不例外,很配合楊愛源的指揮。
這才有了傅作義帶領所部一個最為精銳的步兵團,自長治出發,在當地獵戶的帶領下翻山越嶺,找到了這條楊愛源無意中得知的山間小路。
打算奇襲天井關。
楊愛源與傅作義都知道,只要他們奇襲天井關得手,與zhōngyāng軍會師,那么整個晉城就登時陷入晉綏軍與zhōngyāng軍四面重圍之中。
無論楊愛源還是傅作義,他們都相信,在幾十萬zhōngyāng軍、晉綏軍的團團包圍下,張興漢絕對插翅難逃。
只要干掉,或者活捉了張興漢,那么強大一時的東北邊防軍必將瞬間分崩離析,覆滅也是早晚的事情。
為了保密,傅作義出發前,甚至都沒有將這一行動告知胡宗南的zhōngyāng軍,而是打算等到了天井關,即將動手時再發電聯絡關外的zhōngyāng軍前后夾擊。
幻想了攻下天井關后的揚名天下,備受尊崇,傅作義感覺渾身的疲勞都不翼而飛,又充滿了無窮的力量。
帶著副官大步的朝前繼續行進。
長治,晉綏軍晉城之指揮部。
掛帥擔任總指揮的楊愛源一身戎裝,此刻正單手背負,站在門前眺望院中的天際。
至交好友孫楚從里面走了出來,來到楊愛源身邊,喃喃自語道:“也不知道傅宜生這次能否一舉成功,如果真能成功,那強大的東北軍必定會土崩瓦解,冰消雪融,真不知道到那時會變成怎么樣一番局面。”
楊愛源不冷不熱的道:“如果這次能夠將張興漢聚殲晉城,他一手組建的東北邊防軍覆滅是肯定的,局面將會是zhōngyāng軍一家獨大。”
“南京一家獨大?”孫楚有點不愿意接受這樣的結果,不甘心的道:“那豈不是對我們晉綏軍很不利,如果真是這樣,星如老兄,你就不該出此計謀,陷張興漢于絕境之中。”
“不用這個辦法,晉綏軍會轉眼覆滅,整個國民zhèngfǔ都將是張興漢的天下,用了這個辦法,固然zhōngyāng軍會一家獨大,但只要我們不出太大錯,重新奪回綏遠應該不是問題,甚至可能奪取察哈爾與熱河等地。
保住晉綏軍現有的地位,應該是沒有問題的。”楊愛源道。
“這樣嗎?那我就放心了。”孫楚似有所悟的點了點頭。
天井關,東北軍與zhōngyāng軍的激戰仍然還在繼續。
關外血流漂杵,尸橫遍野,連空氣中都彌漫著濃厚的血腥臭味,一些心理不過關的zhōngyāng軍士兵甚至會忍不住干嘔起來。
當然,這些人肯定都是沒有被推上火線的預備役,真正被當做突擊隊和進攻部隊使用的zhōngyāng軍官兵們,早都麻木了。
年輕的眼神里盡是怒火與仇恨,恨不能立即沖上城頭,殺光上面那些可惡的東北軍。
這些東北佬,他娘的,火力也太強大,太密集了,就是和rì本人交過手的第17軍官兵也沒有見識到過如此強悍的火力。
比rì本人強上太多了。
最讓zhōngyāng軍將士恨的牙癢癢的其實還是不時從遠出空中飛來的東北空軍戰機的轟炸與掃射。
好多次他們的進攻,都是因為東北軍空軍猛烈的轟炸與掃射而傷亡慘重,導致了失敗。
最前沿的出擊陣地上,張靈甫面色如鐵的站在指揮部里,旁邊的幾名副官連大氣都不敢喘。
自從攻擊開始,基本上一直都是第59旅擔綱主攻,第59旅新補充的兵員幾乎都快打光了。
兩個主力團傷亡以及超過了百分之六十。
忽然,一名傳令兵冒著烽火連天的猛烈炮火,順著交通壕來到了張靈甫的指揮部。
手里還拿著一紙電文,看到不動如山的張靈甫,傳令兵將電文打開道:“張將軍,總指揮部電令,鑒于你部傷亡過大,胡總指揮命令,第59旅立即撤出戰斗,撤回濟源縣城休整,由第25師接替你部繼續進攻。”
張靈甫頭也不回的應了聲:“知道了。、”
傳令兵離去后,一名副官才裝著膽子上前問道:“旅座,我們是不是可以停止進攻了。”
張靈甫沒有立即回答,而是沉默了好一會,才轉過身來冷漠無比的道:“命令部隊,立即停止進攻…撤!”
天井關上,見關下zhōngyāng軍的進攻人群再次如潮水般快速退去,劉建國松了一口氣,渾身酸痛無比的一坐在了城墻上。
看了看已經通紅冒煙的槍管,劉建國從上衣兜里掏出了半包哈德門香煙,自顧自的點燃了一根。
美滋滋的抽了起來,槍炮聲剛剛停歇,關內的醫護兵和擔架隊就涌上了城頭,開始搶救傷員。
一名醫護兵來到劉建國跟前,見是他,連忙蹲下來關切的問道:“長官,你沒事吧,有沒有受傷?”
此時的劉建國渾身上下,滿臉都是污血,甚是嚇人,唯有那不斷從他嘴里吐出的青煙,還顯示著這是一個活人。
劉建國又吸了兩口煙,咧嘴露出森白的牙齒,笑著微微道:“我沒事,放心,我就是有點累,躺著休息會就好了,你趕快去救其他受傷的兄弟。”
醫護兵不敢不從,連忙應了聲,起身離去。
關墻上人來人往,傷兵們發出的痛苦和慘嚎聲交織一片。
劉建國躺在垛墻后面,望著那些氣絕身亡的部下,雙眼情不自禁的流出了熱淚,就在不久前,他們都還是一群年輕充滿朝氣的小伙子。
不過常年的軍旅生涯,也讓劉建國見慣了生死,很快他就抹了把眼淚,將快燒到嘴邊上的煙頭扔了出去,閉眼開始休息,他很累,真的很累。
連續高強度的作戰,鐵打的漢子也受不了。
很多人與他一樣,都十分的疲憊,城墻上很快便不斷有震耳的鼻鼾聲響起。
當然,也有些預備隊官兵登上了城頭,擔任jǐng戒,負責觀察關前可能再度發起進攻的zhōngyāng軍們的動靜。
無論是劉建國還是天井關的東北軍戰士們都將主要的注意力都放在了關前的zhōngyāng軍身上,因為他們身后就是晉城,哪里由他們心中類似于不敗戰神的張總司令坐鎮。
在他們看來,就算天井關失守,晉城也不可能失守,因此,潛意識里他們就都認為后方是安全的,絕對安全的。
誰也不會想到,危險正在逼近。
與劉建國一樣,張興漢也并不知道有隱蔽的山間小路竟然可以繞過晉城,直達天井關后方。
要知道晉城周邊可都是險峻的太行山脈。
所以,雖然張興漢心里jǐng惕,在晉城周邊派出了大批偵察兵,空中也有空軍的偵察機不住盤旋偵察。
但卻沒有想到天井關后面的山林里會有晉綏軍殺出,這一點張興漢是真的沒有預料的到。
時間到了當天傍晚,從長治出發的晉綏軍主力,終于陸續抵達了晉城以北。
“總座,這四十公里,晉綏軍這幫小子走了近五個小時,似乎有些不太符合常理啊?”晉城的東北軍指揮部里,聽完偵察兵的報告,郭忠提出質疑道。
張興漢也感覺不太正常,但各偵察部隊又沒有發現什么異常,天井關也穩如泰山,堅如磐石。
張興漢只能把楊愛源如此慢動作是看成了先讓zhōngyāng軍與東北軍血拼,晉綏軍做收漁翁之利了。
夜幕悄悄降臨,天井關西北的山林之中,傅作義帶著部隊終于走出了崎嶇難行,蜿蜒曲折的山間小路。
此時正在密林中抓緊時間休息,趁著部下們休息的機會,傅作義叫來了通訊兵吩咐道:“馬上給胡宗南發電,告知我們的行動意圖,請他務必發動部隊趁夜攻城,以吸引關上守軍注意力,配合我們行動,一舉奪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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