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在猜想著,就聽外面一個管事的叫道:“二爺,宮里來人傳圣上口諭,讓你即刻進宮見駕。”
蕭江北“騰”一下站起來,廳中眾人也都是一陣緊張,許太君便連忙道:“你們兩口子趕緊回去吧,讓阿北收拾收拾就進宮去,這不知道又有什么事發生了,阿彌陀佛,但愿不要是哪里又起了什么戰爭。”
顧和蕭江北便匆匆離去,回到房間,幫著蕭江北換上了官服,他如今雖是侯爺,卻也是二等將軍的職位。
待蕭江北離開了,顧方憂慮重重道:“但愿不是又有哪里起戰端,要他去打仗。”
“哪有這樣多的戰火?奶奶不用擔心。”杏花輕聲勸慰著,忽見院門口走進來一群人,她便笑道:“姨娘和表姑娘過來了。”
顧連忙迎過去,笑道:“怎么過來了?老太太可是乏了,要歇歇?”
香姨娘笑道:“老太太倒是不肯說這話,只是今兒早上秋月告訴我,說是老太太從接了表姑娘的信,這兩天晚上就沒好好睡過。如今表姑娘到了,她心事盡去,我看著她這會兒精神有些不濟,所以就說帶表姑娘熟悉一下府里,這才脫身,不然依照老太太的心思,要和表姑娘嘮到晚上,她多大年紀了?哪禁得住這樣熬精神?”
顧點頭道:“姨娘說的沒錯。”說完拉了彭櫻桃的手笑道:“表妹怎么叫這個名字?當真稀奇,不過寓意倒好,櫻桃乃是春果第一枝,其它果子還沒影兒呢,您倒是先熟了。”
彭櫻桃笑道:“先熟的被人吃。有什么好的?不過是當日算命先生說我五行缺木,那會兒恰好又是櫻桃成熟的時節,所以爹爹就給我取了這么個名字,長大了也有許多人說怪異,我自己倒覺著還好。”
香姨娘打趣道:“這話不對,先熟的被人吃,難道后熟的就不被人吃了?都是被人吃。倒還是占個先字兒的好。俗語說,搶占先機嘛。”說完又問顧道:“宮里來人沒說是為什么事兒叫二爺進宮?”
顧搖頭道:“我們回來的時候,宮里的人已經走了。我也不知道是什么事,其實什么事都好,只要不是讓他出征,我就謝天謝地了。當日他被謠傳戰死的時候,那段日子我簡直不知道是怎么過來的。”
“是啊?到現在想起還覺著頭皮發麻。”提起那段往事。香姨娘也是心有余悸。
三人進了屋,落座看茶,顧就問道:“老爺究竟怎么了?我猜著定是有事兒,不然不至于連老太太那里都不去的。”
香姨娘道:“可不是。真真你是個玲瓏心肝,就猜出來了。老爺今兒不知道遇見了什么人或是什么事,我去的時候就看出他神思不屬。那小腿上也不知碰了哪里,竟戳了個血窟窿。他怕老太太擔心,所以就沒過去。”
顧點頭笑道:“原來如此,我就說嘛,老爺不是這樣人。”說完見香姨娘臉上滿是憂色,她便安慰道:“姨娘也不用擔心,若是至關緊要的事,老爺定會和姨娘商量的,如今既然不說,可見只是老爺自己的心事,也許等過了這陣子,他就會和你說了。”
香姨娘點點頭笑著說是,然而心中卻總有一種不祥的預感,揮之不去。
不到半個時辰,蕭江北就回來了,顧一問,原來還是為遼東的事,遼東總督唐萬年上了奏折,只說上次經女真人一鬧,其它各族部落也都不安分,和遷移過去的漢民時有摩擦沖突發生,形勢十分令人擔憂,請求皇上再派一些兵力駐守遼東。
“皇上不會派你去吧?”顧皺眉,蕭江北雖然軍功赫赫,但還是很年輕的,這樣事皇上理應尋各部大員商議,特意把他叫去,只怕是另有打算。
“不好說。”果然,就見蕭江北搖頭,凝重道:“自皇上十年前登基后,遼東就是他定的一個主要發展方向,如今歷經十年,總算有了點成效,眼看就可繁榮起來,這種時候,皇上不會允許任何人進行破壞,尤其是各地市舶司準備重新開啟,聽太子殿下說,這一次若是重啟市舶司,就不僅僅是蘇州泉州廣州三地,遼東的金州,山東的威海,福建的廈門也要建立市舶司,如今大洋彼岸的番邦越來越多的船只來我大夏,太子上書皇上,只說不該繼續閉關鎖國,深得皇上贊許。所以,如此一來,遼東的作用和地位就尤為重要了。”
“真的嗎?皇上要重啟市舶司?”顧眼睛都亮了起來:這還真是瞌睡了就有人送枕頭,一旦大夏朝有志于海洋,她就可以做貿易,那個才是真正日進斗金的生意啊。
“,若皇上真的派我去鎮守遼東,你就留在京城,不要隨我前去了。”
蕭江北攀著顧的肩膀讓她坐下,認真道:“女真和各族部落沒有多少戰力,所以即便我去鎮守,發生大戰的可能性也不高。但是我聽程統說,好像那一片白山黑水間有些神秘,萬一有沖突,我擔心有人會對你不利,所以你就留在京城,等我回來,雖然自從我們在一起后,聚少離多,但皇上心里也有數的,估摸著我在遼東住個兩三年,等那里一切都穩定后,就可以回京了,到那時,除非北疆又起烽煙,不然我應該不會再四處征伐。北匈這一次被打得元氣大傷,邊境往后退了五百里,十幾年內他們是絕對無力南侵的。”
顧一聽蕭江北的話,就明白他八成是要去遼東了。因在心里盤算了盤算,便搖頭道:“不行,我一定要和你去遼東。”說完見蕭江北急的要說話,她便一笑道:“你不用著急,先聽我和你說。遼東那個地方從前我看書時也看過介紹,那一片白山黑水可是富饒無比,只是因為人煙稀少,所以不為人所知。女真人也好,各族部落也好,他們空守著那么多寶山,卻不知怎樣開發利用,因為他們太落后了。江北,我且問你,皇上也好,太子也好,包括諸多大人們在內,大家只知道女真和各族部落彪悍不安分,他們可有想過那些人為什么會如此?”
“非我族類其心必異,那些番邦蠻子,都是天生反骨,還有什么話好說?”蕭江北對這些遼東土著顯然非常反感,也是,沒有他們從中作亂,蕭二爺也不至于新婚燕爾就要和愛妻分離。
顧搖搖頭苦笑道:“聽你的話就知道了,這是咱們大夏朝堂的共識。但我卻不這么想。遼東地大物博,人口卻稀少得很,各族部落加起來不知有沒有二十萬人,這讓他們天然就受到了一種制約,雖然也是民風彪悍,卻不似北匈那樣國力強盛兇殘貪婪,所以只能附庸大夏,成為我大夏子民。可是他們太落后了,我想皇上和各位大人們也沒有把這些番邦真正當做子民來看待,每一年朝廷都要從遼東索取大量的鹿茸人參貂皮等貴重東西,卻鮮少看見有人為他們考慮打算,那些駐守遼東的官員只有一個目的,就是保證大夏移民的安全,鎮壓女真和各族部落,讓他們不敢起反心。我說的沒錯吧?”
蕭江北沉思點頭,看著顧輕聲道:“究竟要說什么?”
“就是我剛才問的那個問題,為什么女真和各族部落身為我大夏子民,卻每每犯事,不肯安分?叫我看,這不是他們天生反骨,剛才我說了,他們從千年之前就已經歸屬中華,所以不可能像韃子那樣兇狠甚至是挑起戰爭,但這是在他們沒被逼急的情況下,一旦只知道榨取他們的價值卻不肯給他們相應的報酬,那距離官逼民反也就不遠了。說到底,他們心中是把自己當做大夏人的,然而當地官員和朝廷的做法,卻又讓他們知道自己和真正的大夏子民不一樣,關內移民只要勤懇做事,就能吃飽穿暖,將來遼東發展,他們的日子會越過越火。但那些女真和各族部落呢?有人想過他們嗎?他們一如既往的貧窮落后,遼東發展與否和他們又有什么關系?尤其在對比關內移民的生活后,他們心中能沒有想法?憑什么都是大夏子民,可待遇卻是天壤之別?蕭江北,如果換做是你,你心里會沒有怨氣嗎?你能老老實實的逆來順受?”
蕭江北眼睛一亮,拉住顧的手笑道:“難怪連太子殿下都夸是個奇女子,你看待問題的角度果然和人不同,卻是正中要害。既然這樣說了,那你可有什么辦法改變這個現狀?”
顧笑道:“我有辦法有什么用?關鍵是要看皇上和朝廷怎么做,我剛剛已經把根本問題指了出來,剩下的,解決這個問題就好了啊。”
“說說看。皇上讓我們踴躍建言呢,可我之前因為對那些番邦生氣,腦子里只有一個‘殺’字,”蕭江北說到這里,就有些不好意思的撓撓頭,嘿嘿笑道:“人人都說我文武雙全,今日才知,和一比,我真真正正就是個草莽武夫。好,你就一下子把話說明白了,回頭我好寫建言去,也許這份兒建言就能起大作用,到時候我就不用去遼東了,豈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