綺羅

第一百五十八章:偷懶的代價

盧參將心中一跳,在這種事情上質疑上官不遵號令,那是絕對落不了好的,要不然怎么說“官大一級壓死人”呢。驗傷?那些軍醫平時誰愿意去和他們打交道?結果這位總兵來了之后,他的人三天兩頭往軍醫營跑,如今那些受慣了冷落的軍醫大概早恨不得和這位總兵穿一條褲子了。

那個三天兩頭往軍醫營跑的人不用說,自然就是應飛鴻。大夏朝的遼東總兵府是個比較特殊的所在,既是官衙也是軍營,因為隨時都要準備出兵去鎮壓女真和各族部落。

盧參將偃旗息鼓了,琢磨著只要能脫身,得立刻往總督府走一趟,總兵大人突然發威,這不是什么好兆頭。

親唐派的官員囂張了一個多月,此時終于受到災難性的打壓,蕭江北公開偏袒,借此次流血事件迅速出擊,將他們這一派的人幾乎瓦解了一大半,偏偏還讓人說不出什么來。就如同當日鐘春風說的總兵府不好插手總督府的事務一般,如今唐萬年即便氣得暴跳如雷,卻也不能公開干涉總兵府的人員任免,何況蕭江北可不僅僅只是一個二品武將,他還是鎮北候爺。

老狐貍有了一種不好的預感,很快,他的不祥預感就成真了:朝中傳來消息,皇上封程統為欽差,代天巡守遼東,并賜下尚方寶劍,給他先斬后奏之權。

“奶奶當日拿出了十萬兩銀子讓我買地,如今已經花了八萬六千三百四十四兩,共買進各處肥沃良田三千五百畝,合計七百頃,這些是地契。都是按照奶奶指定的地方挑的最肥的地……”

花廳里,顧和鐘春風應飛鴻等坐在椅子上,杏花春雨在她身后站著,正聽曾遠稟報這些日子在外面奔忙的結果。

聽完后,顧接過那些地契,一張張翻看著,一面笑道:“也就是這個時候兒了。遼東還沒有多少人。地不值錢。如今北匈無力南侵,不打仗了,關內人口很快就會繁盛。到時候會有更多人來關東,到那時,這樣肥沃的田地,七百頃。八萬兩銀怎么可能買得下來?”

曾遠道:“正是如此,例如江南那邊。最肥沃的上等良田要八兩銀子一畝,而遼東這邊的土地更肥沃,然而最多也只要三兩銀子就可以得一畝地,大多數都是二兩多銀子就可以買一畝了。”

說完他喝了一口茶水。看著顧道:“即便如此,我們買下的地和整個遼東相比,也不過是九牛一毛。我有個想法,那個……說出來奶奶別笑話我。”

“有什么說什么。我什么時候笑話過你?”顧微笑鼓勵,她當然愿意看到曾遠日益進步,有自己的主張和想法,只有如此,他才會慢慢成長起來,最后成為自己真正的膀臂。

“奶奶,這一次我主要走的是遼東南邊一帶,所見已經震撼人心。大片土地荒蕪,若是開墾起來,必然是肥沃良田。所以我想尋一批人手,我們自己來開荒,只要交給官府少許銀子就好,不用花費巨資買地。”

“哪有那么多人手啊。”顧嘆氣,卻聽曾遠正色道:“關內百姓日子困苦,只要條件合適,我想應該能招一批人過來。這一次我打算帶些人去關內,現身說法,只要讓人知道遼東這里好過日子,肯定很多人來的。何況奶奶也說過,真正最好的土地是在北方嚴寒地帶。”

“曾遠,你這個想法是很好的,但一口吃不下個胖子,咱們慢慢來哈。”顧連忙給曾遠的頭上潑了一盆冷水:開什么玩笑?市舶司才開,她讓王玥兒淘弄的玉米種子地瓜種子還沒看見影兒呢,曾遠這就想著囤地了?北方的地很少有適合種水稻的,她是依照現代經驗讓曾遠去買了些現代盤錦的良田,那些田地種水稻非常好,可以現在就用上,剩下的開荒囤地,只能慢慢來。

不過人手真是一個非常顯著地問題啊,顧摸著下巴:應飛鴻那邊也就罷了,畢竟藥材稀少,找幾十幾百個工人暫時就夠用,但種地,開荒,開店,這些可都要人手,所以,或許可以讓曾遠先去關內走一趟?

最后,顧批準了曾遠回關內雇人的請求,想到程統即將到來,她到底還是忍不住有些心軟,看向一旁的鐘春風道:“要不然,春風你也和曾遠一起回去一趟?”

“天寒地凍的,我和他一路風塵去挨凍?”鐘春風披著一件狐貍皮斗篷,把自己裹成了一個球體窩在椅子里,一聽顧的提議就翻起了白眼,見顧臉色有些不對,他這才嘿嘿笑道:“奶奶,不是我偷懶,實在是爺這邊也離不開我,先前他把總兵府都整頓了,這就是要撕破臉啊,這個時候我得幫他長長精神。”

“那好,隨你的便。”顧點點頭,心中冷笑,暗道你就懶吧,哼哼!這可是你自己找死,怪不得別人。

鐘春風還在那里洋洋得意呢,為自己偷懶成功而慶幸,渾不知滅頂之災就要降臨了。

不過他很快就知道了。

大概又過了五六天,這一日晚上下了一場好雪,顧和蕭江北就沒有早起,而是過了卯時才起床。吃完早飯,夫妻倆就逗弄著熊大熊二玩耍。這兩個小家伙比剛到總兵府那會兒長大了不少,也胖了許多,身上毛皮跟黑緞子似得油光水滑。

兩個小家伙十分活潑好動,但不管做什么,都是一副憨態可掬的樣子,就連本來看它們不順眼的蕭江北,如今也瀕臨淪陷。

這會兒蕭江北正和顧說道:“從前獵到的狗熊,那毛都粗的像鋼針似得,怎么這兩只小家伙的皮毛倒像貂皮一樣滑溜?”

顧笑道:“它們還沒長大呢,再者吃得好,如今天氣雖冷,隔一天也要給它們洗個澡,自然就沒有森林里狗熊那么粗糙了。”

話音剛落,就聽外面岳嬤嬤尖叫了一聲,顧抬頭看去,只見蕭江北站起身道:“這老貨又搞什么鬼?一驚一乍的,也不讓人消停。”

話音未落,就聽岳嬤嬤尖聲叫道:“那個人,你給我站住,當這里是什么地方?也是你能亂闖的?哎!你聽沒聽見?給我站住……”

隨著話音,外面一陣咚咚腳步聲響,接著就聽外室里春雨驚叫道:“鐘大哥?你怎么了?活見了鬼嗎?臉色怎么這樣差……”

不等說完,鐘春風已經一頭闖到屋里,蕭江北剛剛豎起眼眉,就看見他一臉慘白,于是便把火氣壓下,沒好氣道:“發生什么事了?看你慌不擇路的,這是我和的臥室,你也不管不顧就闖進來。”

“是,我失禮了。”這一點鐘春風是抵賴不過去的,連忙向兩人賠禮,但很快他便又抬起頭惶惶不安道:“大人,聽說朝廷欽差要來了,是……是程統,這……這是真的嗎?”

“是嗎?程統?我怎么都不知道呢?之前得的信兒只說朝廷會派欽差過來。”

蕭江北和顧看見鐘春風這副模樣,心里就明白了,只此時自然得裝糊涂,于是蕭江北便一臉“詫異”地說,然后摸著下巴沉吟道:“唔!不過派程統過來,倒也的確很合適,那也是個智計無雙的,家里又有錢,不會被唐萬年拉攏收買。咦?春風你就是為這事兒來的?這個……也沒什么吧?”

“怎么沒什么?”鐘春風急的青筋都蹦起來了,喃喃道:“大人又不是不知道,那就是我的克星,不行不行,我們是一山不能容二虎,有他沒我有我沒他,既然他要來,那我得走。奶奶,我忽然想起,之前曾遠一個人去關內招人,這真是太不容易了,我得去給他幫幫忙。”

顧聽了這話,差點兒沒氣笑了,心道:還一山不能容二虎呢,你瞧瞧你現在這副模樣,活像是聽見貓來了的老鼠一般,說出這種話虧不虧心啊。等到聽鐘春風說出最后一句話,她更是連翻了兩個白眼,冷笑道:“你現在想起曾遠不容易了?早干什么去了?那會兒我問你要不要和曾遠一起?是誰說天寒地凍的不想凍死?好歹那時候沒下雪,路還是平坦的。可如今你看看,昨晚下了一夜雪,這道還能走嗎?別說入關了,你出了山春府,就是個前不著村后不著店的處境,活活凍死不是沒有可能的。”

“那……那怎么辦?難道我在這里坐以待斃?”鐘春風都要急哭了,這里杏花便忍著笑道:“鐘大哥你也用不著這樣吧?程大人又不是三頭六臂,會吃了你,不過是在才學上壓你一頭,壓一頭就壓一頭唄,這山外有山人外有人,你認輸不就行了嗎?你雖然傲氣,可也向來不是那不服輸的人,這一次怎么了?”

“你知道什么?我……我……唉!算了算了,你一個丫頭什么都不懂,哪里知道那條毒蛇的可怕?我還是自己想想辦法吧。”鐘春風說完就告辭離去,耷拉著一個腦袋,怎么看怎么都像是一只被霜打蔫了的茄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