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氏嘆道:“雖是這么說,回頭她知道了,又要發作在你身上,細想想真是沒意思的緊。”
香姨娘笑著安慰道:“你不要想那么多,她縱然發作我也有限,左右熬過這陣子,總有云開見月的時候兒,你快回去養著吧,你手里的錢千萬別動。任誰說也不許動,這是當日二奶奶給你治病的錢,除了二奶奶,誰都沒資格動它。”
李氏點點頭,轉身唉聲嘆氣的去了。這里香姨娘身后的丫頭碧玉便恨恨道:“老爺從前雖然隨性一些,卻還精明,怎么娶了這個女人后,竟糊涂成這個樣子?若不是奴婢親眼看見,簡直不敢相信。說什么梧桐定情,可那梧桐分明是招鳳凰的,哪想到咱們家竟招來一只烏鴉。”
說到此處,忽然想起什么,她又冷笑一聲,搖頭道:“奴婢說錯了,烏鴉還知道反哺,分明是好的,不過人人都將它當做倒霉的征兆罷了,其實它也沒做過什么壞事。我們這是招來了一只豺狼,吃人不吐骨頭的……”
香姨娘看了碧玉一眼,淡淡道:“行了,少說幾句吧,只在口頭上恨有什么用?讓人聽見了,反而是樁天大禍事。”
碧玉也知道新進門的太太端的是心狠手辣,因想到對方進府幾個月那暗地里一道道手段,她身子不禁打了個哆嗦,小聲道:“姨娘,您和大奶奶都盼著二奶奶回來,可是太太她的手段當真陰狠毒辣,你們怎么敢保證二奶奶就能挾制住她?二奶奶雖是侯爺夫人,可太太畢竟是占著婆婆名分,二奶奶未必對付得了她啊。”
這話倒是讓香姨娘一愣。許久后她方苦笑搖頭道:“你說的有道理,也不知我們是不是病急亂投醫,竟想著只要二奶奶回來,她就必定要偃旗息鼓了,不但我和大奶奶,就是老太太和姑娘們,也都是這樣想的。”
碧玉見主子面上神色黯然。不由得深悔自己說錯了話。因忙陪笑道:“也不怪老太太姑娘們都這樣想,二奶奶的確是個精明厲害的,奴婢也覺著這世上能糊弄欺負她的人根本就沒有。偏偏這樣一個人,又是那善良性子,先前姨娘接著的信上不是說?二奶奶和二爺在遼東做了許多好事嗎?只要二奶奶回來,咱們就有主心骨了。日子也必定不會這么難過。”
碧玉原本是勸慰香姨娘的,然而說著說著。就連她自己都相信了自己的話。太太是厲害不假,但若說這世上還有一個人能和她抗衡,那必定非二奶奶莫屬,只可惜。二奶奶如今在遼東,不知什么時候才會回來,太太恨姨娘如眼中釘肉中刺。姨娘真的能等到那一天嗎?
一念及此,這大丫頭心中不由也充滿了深深的憂慮。
“九月中。這個季節是采參的最好時節,也不單單是人參,還有各種藥材,尤其是果實類的,此時進山都會有很大收獲。最重要的是,獵物很多,個個都是膘肥體壯……”
總兵府后院的書房中,顧正在努力游說丈夫,興致勃勃說著這個季節進山打獵采參的各種好處,卻不料不等說完,便見蕭江北擺擺手,斷然道:“罷了,你要是不說打獵還好,若是說打獵,我更不能讓你去了。”
“為什么?你可是小瞧我?說我不會射箭?哼!就算我不會射箭,但我給你打個下手還不行嗎?若是你射中了獵物,我就去幫你撿回來。”顧拍桌子,她本是興致高昂來找蕭江北商量進山的事,哪想到這貨不知道哪根筋搭錯了,不但不肯痛快答應,如今更是連自己都想阻止。真是豈有此理,當日說要教自己騎馬陪自己打獵的誓言猶在耳邊,如今就變了。
當聽到妻子用曾經的承諾來說事兒,蕭江北也沒有絲毫慌張,而是站起身拉著她來到門外,一指院子里正在玩耍的熊大熊二,悠悠道:“娘子,你看見那兩只熊了嗎?”
熊大熊二如今已經一歲多,個頭很高,目測足有一米五,渾身皮毛如同黑緞子般閃閃發亮,胸口有一個白色的“v”形圖案,這是黑熊的顯著特征。兩只熊雖然是被當做寵物養,但平日里也經常跟著蕭江北去野外打獵,所以黑熊具有的那些本領例如爬樹嗅覺聽覺等等都沒有退化,但視力也和它們的同類一樣糟糕,著實不負“黑瞎子”之名,這兩頭熊也喜歡晚上活動,不過白天休息后照樣精力旺盛,這會兒正是半下午時分,它們睡足了,便和顧一起來到蕭江北書房院中嬉戲玩鬧。
顧看著自己的愛熊,老半天也沒發覺什么不對勁兒,于是疑惑問道:“熊大熊二怎么了?不是挺好的嗎?”
“你還記得它們是怎么來的?”蕭江北似笑非笑看著妻子,不等她說話便搶著道:“去打獵?采參?萬一看見可愛的小老虎,小鹿,小熊,小野豬怎么辦?是不是都要收養回來?萬一不小心射死了正在哺育幼獸的母獸怎么辦?你心里沒有愧疚?萬一看見白兔可愛,紫貂可憐,梅花鹿溫順,香獐子剛烈,羚羊團結,都怎么辦?你還允許我殘忍的射殺它們嗎?”
一席話說的顧眨巴著眼睛無言以對,卻聽丈夫嗤笑一聲道:“,就你這善良的性子,若是我打回獵物,你高高興興安排廚房洗剝割肉,該燉的燉該腌的腌該風干的風干都好,但你不適合親自上陣,到時候體會不到打獵的樂趣,反而弄得心中凄凄慘慘戚戚,這是何苦來?所以啊,應飛鴻這一次組織進山的采參隊,你由著他們去折騰就好,至于自己上陣,我看還是算了吧。”
“好了,你不要在那里冷嘲熱諷的。”顧被丈夫一頓搶白,不由得惱羞成怒,抓著蕭江北的胳膊叫道:“你也太小看我了,那個……我也沒有你說的這樣婦人之仁,當初收養熊大熊二,那是因緣巧合,如今進了林子,我們……最多遇到了那種一家三口的,不射獵就是了。要是遇到母獸,那個……它們要哺育子女,你……也請你箭下留情。剩下的公獸,管它兔子野雞梅花鹿野豬什么的,我不管你就是。”
蕭江北瞪大眼睛看著妻子,好半晌才哭笑不得道:“,你也太高估為夫我了,雖然我眼力不錯,但還真沒好到能隔著幾十步遠就能看出公母的地步。不是所有野獸都和獅子一樣,公母的特征明顯啊。”
森林里沒有獅子,但皇家園林里卻養著幾頭別國進貢的這所謂獸中之王。蕭江北不喜歡,相比之下,他還是覺著老虎威風,不愧于獸中之王的美譽,獅子?那種看上去軟綿綿,脖子上還有一大圈累贅的東西,也就在草原上逞逞威風吧,進了深山老林,野豬都能把它撂倒。
當然,這是蕭二爺的偏見,我們都知道獅子的戰力強大,絕非他想象中的那么無能。公獅子頸上那圈毛發更是威嚴的象征,和累贅沒有半點兒關系。
閑言少敘,當下顧聽見丈夫這么說,也沒脾氣了,咕噥道:“反正……就是能看出來的就射公的,看不出來的……那個,我也不會很計較了,你和我夫妻這么久,我可是吹毛求疵的人?”
蕭江北笑道:“我知道你不是計較的性子,只不過總得事先說好了。不然我和你一起進林子里去,結果這個你也說不許射,那個你也不許射,到最后我的手非癢癢死不可。”
“承認吧,你就是個暴力的家伙,進了森林里不射獵手就癢癢?哪有這種毛病?”
“哈哈哈,我從來沒否認過自己暴力啊。”蕭江北得意一笑,雙手握拳又松開,將關節握得嘎巴嘎巴響,然后沖拳頭上輕吹了口氣,嘿嘿笑道:“我是殺人狂魔嘛。”
“得了吧,看你這得意樣子。”顧在他臉上擰了一下,歡暢笑道:“這么說,你是答應陪我們一起進林子里了?”
“娘子大人難得忙里偷閑,想要去山林取樂,我敢反對嗎?”蕭江北摟住顧的纖腰,在那白嫩臉頰上偷了個吻,卻被顧推開,聽她咬牙道:“也不怕丫頭們看見,就動手動腳的,你越發放肆了。”
“我從來都是放肆的,娘子不是最清楚嗎?”蕭江北眨眨眼,頓時讓顧想到昨夜床上這個家伙的“放肆”,一張臉不禁紅透,因向地上啐了一口道:“行了,說著你還上來了。采參隊三天后出發,這次的隊伍很龐大,怎么著也要在山里呆上十天半個月,你把總兵府事務都交接清楚明白,做好準備。”
“放心吧。如今女真和那些部落哪還有閑心思惹事兒?全都讓你的商隊和開荒隊給籠絡住了。我這個總兵本來就閑的要發霉。更何況有程統坐鎮,咱們樂得去放松一下,是了,鐘春風和不和我們一起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