話音剛落,就聽外面腳步聲響,接著桃花班主和柳如風等人快步走進來,少不得又是一番寒暄,顧看著天色不早,便和眾人告辭。し出門上了馬車,就聽春雨笑道:“真沒想到石大叔看著憨厚老實,知道的道道兒倒不少,這食盒下面是上等的銀霜炭,怪道沒有一絲煙熏火燎的味兒,如此等咱們回去,這菜也都是熱的,向來這都是富貴人家的法子,不知怎么讓他得了去。”
一番話倒是讓顧心中一動,暗道那燕回樓走的是高端路線,雖說百味館在這方面沒有受什么影響,但若對方慢慢要打百味館的主意,則少不得相爭了,萬一燕回樓真是方瓊華的產業,這爭持我就一定不能輸,如此看來,這倒是一條路子,唔,先不著急,且看看情形再說。
心中琢磨著,也不知過了多長時間,這才回過神來,忙問春雨道:“馬車這是要去哪里?”
“去表姑娘家啊,就是原先的蕭府。”春雨看著顧納悶兒道:“這不是奶奶吩咐的嗎?”
“哦,這就好。”顧松了口氣,笑道:“我怕你忘了我的吩咐,所以讓馬車直接回府呢,倒要害車夫多走許多路。”
春雨撇嘴道:“奶奶真小瞧了奴婢,雖然我不如杏花姐姐那樣穩當,可我是把奶奶放在心上的,您說的每句話我都記著,怎么可能這樣粗心?”
“好好好,知道你細心,來,賞你塊點心嘗嘗。”顧從食盒里拿出兩塊百味館新鮮出爐的點心,一塊塞給春雨,一塊自己吃了,卻見春雨一邊嚼著點心,就掀了馬車簾子往外看。顧連忙道:“你就不能消停些?當心灌了風進肚子鬧得肚子疼。”
春雨嘿嘿一笑,正要放下簾子,忽然“咦”了一聲,然后轉回身瞪大眼睛看著顧,疑惑道:“奶奶您猜我看見誰了?”
“別賣關子,看見誰了?”顧一邊說著,卻也坐到了春雨身邊,就聽她小聲道:“是那個劉忠,好奇怪,他怎么跑來這里了?這可是燕回樓,莫非他要尋的朋友竟是在這燕回樓里?”
“是嗎?”
顧也十分納悶,對于劉忠,她是真的很想重用,奈何到底底細不清楚,是程七的舅舅不假,卻又不是他爹,所以這一層親戚關系真不算什么。當然,最重要的是,顧看得出,這小老頭兒有心事,只怕這心事一日不得解決,他便無法專心做事。她也曾好奇劉忠要尋的人是誰?曾經提出要幫忙,卻被對方婉拒了。如今卻在燕回樓前看見劉忠,怎不令她心中警惕。
吩咐車夫停下馬車,顧也掀開簾子向外看去,就見劉忠戴著個大皮帽子,穿著一件羊皮大襖,脖子間還圍著一張狐貍皮,就是顧這樣的弱質女流,也沒像他包裹的這樣嚴實,若非路上見過幾次他這樣打扮,春雨斷不可能認出來。
事實上,也沒幾個人去注意這樣一個裹得嚴實的老頭兒,燕回樓中時不時有人出入,劉忠卻始終如樁子般站在那里。直到小半刻鐘后,從燕回樓中出來了一個妙齡女子,他的頭跟著人家的身形微微轉動,直到那女子走的不見了蹤影,這才離開。
“奶奶,那個女人是誰啊?難不成就是老頭兒要找的人?可他怎么不上前呢?”春雨眼中閃動著八卦光芒,卻見顧凝重搖頭道:“我哪知道?我也是和你一樣,才回京城不到三天。”
“啊,那女子漂亮的很,該不會……該不會是老頭兒從前的相好吧。”和顧相處時間長了,這會兒車里又沒有外人,所以春雨說話難免就沒了顧忌。可話音未落,就被主子狠狠瞪了一眼,聽顧輕斥道:“糊涂了吧?那女子看上去頂多二十出頭,劉忠都多大了?老牛吃嫩草也不是這么個吃法兒。”
只聽這話,便知春雨的言語無忌完全是上梁不正下梁歪的結果,聽見顧這樣說,她也覺著自己先前的說法太可笑了,因苦苦思索了一下,忽地眼睛又一亮道:“奶奶,難不成,那女子是劉忠在外面的私生女?”
“不會吧,劉忠看上去不是那種不負責任的,更何況,剛剛他看著那女子走過去,身子也沒說激動地打哆嗦啊,若是讓他從遼東到京城來尋的私生女,怎么也不該這樣平靜才對,而且那女子一走遠,他就離開了。如果是私生女,怎么著也該在原地惆悵一會兒不是嗎?”
春雨攤手道:“那沒辦法,奴婢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了。罷了罷了,反正那老頭兒和咱們家也沒什么關系,且不用去管他。”她說完便掀起門簾,對車夫道:“好了,去彭府吧。”
彭府就是原先的蕭府,如今是彭家父女居住著。馬車到了門前,就有看門婆子接出來,歡喜道:“是侯府里二奶奶吧?我們姑娘這兩天就念叨著,您快請進來歇著,我這就去通報一聲。”
說著便快步去了,不一會兒,只見彭櫻桃和身旁一個小丫頭接了出來。
久別重逢,彭櫻桃又是個善感的人,表姑嫂兩個自有一番唏噓泣笑,接著彭櫻桃方帶著顧往內院走,一面道:“早就接到信兒說嫂子要回來,只是我不方便過去親自迎接,沒想到您今日就登門了。”
一路而來,顧暗自打量,只見這昔日熟悉的小院十分整潔,顯然是每日精心打理。因便點頭道:“看來妹妹住的還好,只是這宅子大,又沒幾個下人,你原本是金枝玉葉,如今這么個境況,終究是受苦了。”
彭櫻桃淡淡一笑道:“嫂子也別這樣說,金枝玉葉又怎樣?比起那些忽然遭難的,我就算好的了,日日能陪伴在父親膝下,閑來讀讀書打理打理花草,下人雖少,但都是甘于平淡貼心的,也沒有那么多勾心斗角的事,我覺著挺好。這宅子原本大,只如今我們就收拾兩三個院子,人手盡夠用了。”
兩人說著進屋,顧將那盒點心放下,又問昨兒自己差人送來的藥材和皮貨等收沒收到,彭櫻桃就笑道:“收到了收到了,足足三大箱子。我和爹爹說,怕是嫂子把家底都給我們了,哪里就用得著那么些?”
顧笑道:“這話說得夸張,我和你二哥哥在遼東一年多,若只置辦下這么點家底,也是白去了。如今眼看就要過年,那皮子你和姑老爺正經做兩件過冬大衣裳,比哆羅呢姑絨之類的料子暖和。”
姑嫂兩個說著話,就見剛剛那個才總角的小丫頭送上點心茶水,彭櫻桃就笑道:“嫂子也嘗嘗我的手藝,這還是當日在府里時你教我們的幾樣點心呢,我記到如今,你快嘗嘗看如何?”
顧哪有心思吃點心?無奈彭櫻桃熱切,因吃了一塊,便贊了幾句。她打量著屋里陳設簡樸,又見這小丫頭不過是歲的年紀,便皺眉道:“原先你在府里時,是彩繡彩云服侍你的,如今你既搬出來了,老太太怎么沒把她們兩個給你帶過來?這么點兒的孩子,到底是你照顧她還是她照顧你?”
彭櫻桃面色一黯,輕聲道:“我出來那會兒,老太太正因為容姨娘的事病的厲害,哪里還顧得上我?若不是太太那會兒忽然又想幫我找人家,我……我也不可能會在那個時候兒搬出來,彩繡彩云原本就不是我的丫頭,是我進府后香姨娘撥給我使的,怎可能跟我過來?如今我聽說她們已經被安排嫁人了,配了莊上的兩個小子,唉!認真說,怕是我連累了她們。”
顧昨天回來,還沒來得及和香姨娘李氏深談,因這事兒還不知情,此時聽彭櫻桃說了,不由得大怒道:“太過分,我以為她只盯著三弟,沒料到她竟是早早就打了你的主意。難怪,難怪我就說你是個聰明穩重的,怎么會在老太太患病時候離開,原來如此,這……這簡直是太狠毒,老爺怎么就由得她?”
彭櫻桃淡然道:“舅舅只以為她是一片好心,我能說什么?罷了,嫂子且不用氣,俗語說,塞翁失馬焉知非福?如今我能陪伴父親,已經是心滿意足。沖著這個,我還要對太太說一聲謝呢。”
顧正色道:“話不是這么說,你一個女孩兒,若咱們家沒有那個能力也罷了,可既然有能力接你過去,怎么能讓你只和姑老爺相依為命?你們再怎么父女情深,終究也是不方便,例如許多話妹妹可以和嫂子祖母說,卻不能對父親說,你身體又不好,一旦添了什么病癥,必定忍耐不肯讓姑老爺知道,若姑老爺知道了,也必定焦急上火,請醫問藥,這些花費又從哪里出?他如今都不做官了,就是做官,那點兒俸祿好干什么?”
彭櫻桃連忙道:“萬萬沒有這樣艱難。嫂子疼我我知道,不但嫂子,家里其他人也都疼我,我搬出來不到三個月,大嫂子過來了四五趟,每一次都給我送錢送物……”r1152
(天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