提起這事兒,青蓮也十分憂心,喃喃道:“是啊。說起來,太太,那人的厲害倒讓我想起老爺來,可他早就死了,這有數的,人死不能復生,可若不是老爺,會是誰這樣了解咱們的手段,處處搶在咱們前頭?”
這真是一語驚醒夢中人。劉三川雖然死得不能再死,但方瓊華腦海中卻浮現出另一張面孔,以至于她猛地就站了起來,失聲道:“莫非是他?”
“是誰?”
青蓮嚇了一跳,就見方瓊華猛然轉過身來,沉聲道:“當日那個呂楊,你確定他是死了嗎?”
“呂楊?”青蓮驚叫一聲,失聲道:“他當日不是判了斬監候嗎?這……這斷不可能讓他逃出生天吧?咱們那時候雖然已經離了蜀地,可也留了眼線,傳回的信兒說他確實被斬首了啊,這……不可能是他的,太太您多慮了。”
“那可不一定。那呂楊聽說是跟了劉三川二十年,連那死鬼都說有時候看不透他,這樣人就算想法子逃出生天,也沒什么不可能的。怪我,怪我大意了,當日就該想個法子讓他被判成斬立決,大概也就沒有如今的煩惱了。”
青蓮見主子似乎認定了那個暗中的敵人就是呂楊一般,心中有些不以為然,卻也不敢說什么,忽聽院中蕭東海的聲音響起,方瓊華嚇了一跳,忙來到門口,見丈夫大步走過來,她就笑道:“怎么今兒有空回家吃午飯?我還正想讓人給你送飯過去呢。”
“衙門里的飯菜我又不是吃不得,你不用每天都這樣麻煩。”蕭東海進了屋,青蓮連忙遞上茶來,他接過一口喝了,方呵呵笑道:“這天氣真是越來越熱了,我不過在外面走了一會兒,這額頭上都見汗了。”
夫妻倆說了一會兒話,蕭東海就發現方瓊華有些心不在焉的,老頭兒心里“咯噔”一下,暗道莫非家里又出什么事了?
一問之下,就聽方瓊華將今日二房不尋常的動靜說了一遍。方瓊華那是什么口才啊?有意無意就把坑給蕭東海挖好了,只說她曾經讓人在秋晴面前露了下口風,問對方是否愿意做二爺房里人?那丫頭千肯萬肯。所以她這幾天原本就想找顧說的,哪成想今日二房就發生了這樣事,秋晴也被捆去柴房里了。
果然,不等說完,蕭東海已經是勃然大怒道:“豈有此理,尋常百姓都是三妻四妾,阿北還是個侯爺呢,何況我們不過是想讓他納一房妾,開枝散葉罷了,就連這個也容不下?我看江北媳婦素日里還算懂事,怎么到了這事兒上就看不開呢?你該叫她過來好好說一說才是。”
方瓊華苦笑一聲,卻不說話,她身旁青蓮便知道自己該出馬了,因冷笑道:“老爺你也太看得起太太了,如今她在這家里還敢說誰?奶是大家都交口稱贊的賢惠媳婦,端的是好人緣兒,我們太太不說她,還有人幫她鳴不平呢,這要是敢說她,還不得被那些唇槍舌劍射成馬蜂窩?”
“行了,你就少說幾句吧,我和老爺說話,輪得到你插嘴?”方瓊華假裝不悅的揮手:“去看看廚房飯送來了沒有?送來了就趕緊擺飯,老爺餓了。”
青蓮不情愿的答應一聲,轉身出去。這里方瓊華便嘆氣道:“老爺說的沒錯,阿北媳婦素來懂事兒,今日忽然這樣發作秋晴,指不定是因為什么。也許那丫頭聽了這口風,心里著急,做出了什么下作的事也未可知,那可就是她咎由自取了。只是這樣下去終究不是辦法,難道阿北一輩子不納妾,就只守著老婆過?把懼內的名聲坐實了?”
蕭東海果然“上道兒”,一聽妻子這話便氣呼呼道:“無妨,待我下午叫那孽障過來,親自和他說。不管怎么樣,端午之前他房里必須得添一個人。”
方瓊華連忙笑道:“江南身邊的人也不多,不如挑兩個好的,給江南和阿北一人一個,這樣他們有了伴兒,就不會不好意思了。江南媳婦可是個真賢惠的,有她勸著,阿北媳婦也就轉過彎了。”言下之意,李氏是真賢惠,那顧就是裝模作樣的,這種不易讓人察覺的語言小陷阱,方瓊華可謂是玩的爐火純青。
若是李氏和顧聽見這話,怕不撲到這老虔婆身上咬兩口肉下來呢,簡直壞的出水兒了這是,就看不得人家過好日子。不過現在對面坐著的是蕭爹,哪個當爹的不愿意兒子左擁右抱?因此想也不想就同意了。拍著胸脯說下午找兒子做思想工作。
方瓊華覺著這個結果是失之東隅得之桑榆,倒也算是出了胸中一口惡氣。果然,蕭東海吃過午飯后就命人去叫兩個兒子到書房,說是有話吩咐。
彼時蕭江北正和顧在廊下看燕子壘窩,一聽說父親要見自己,面色便陡然難看起來,顧連忙道:“父親大概又是聽了太太的話,所以要吩咐什么事,你隨機應變,千萬別鬧到不可收拾的地步。”
“我鬧到不可收拾的地步?我忍著怒氣沒去找他,想著給他留點面子,就不揭穿那老狐貍精的把戲了。他們倒好,樹欲靜而風不止,還敢來找我。既如此,別怪我不給他這個當爹的留面子,今兒非讓他認識那老虔婆的真面目不可。”
蕭二爺氣得青筋都迸出來了,轉身就要去找他爹算賬,順便給媳婦兒撐腰,卻被顧一把拉住,聽她急道:“你上午時才答應我的,怎么這一下子就忘了?老狐貍精老虔婆的都往外說,你就這個態度,太太便是有錯兒也變成沒錯兒了,咱們要以理服人,懂不?”
“懂了。”蕭江北臉色臭臭:“以理服人以理服人,每次都得我以理服人,憑什么啊?”
“憑他是你爹。”
顧沒好氣道,接著又嘆了口氣,拉著蕭江北的手道:“誰讓咱們是晚輩呢?就讓讓老爺子又何妨?再說,他老人家歲數大了,萬一再讓你氣出個好歹,你這下輩子良心還過得去嗎?所以啊,咱們一定要智取,智取懂不?小不忍則亂大謀啊。如今這時候,咱們就盡管讓太太出招,我不信爹就糊涂到家了,一而再再而三,他總有一天會琢磨,怎么從太太進門后,家里就生了這么些事?對不對?”
不得不說,鹵水點豆腐一物降一物這話是至理名言。驕傲冷漠的鎮北候爺,在顧面前就如同被捋順了毛的驢子,聽了這話,他便點頭道:“好吧,就聽娘子的,我盡力壓著脾氣。”
說是這么說,但蕭江北在路上還是好好兒做了一番心理建設,確定自己達到了一種“寵辱不驚”的心理境界后,這才往書房來。
剛進門,就見蕭江南垂頭喪氣從書房里出來,他不由得就是一愣,連忙上前道:“大哥,你這是怎么了?父親沖你發火了?”
蕭江南搖搖頭,艱難地擠出一個笑容,澀聲道:“二弟,爹說……咱們兩個成婚日久,卻都是膝下空虛,所以……要讓我和你納兩個房里人。”
一句“放屁”堵在蕭江北喉嚨里,險些就蹦了出來,幸虧他還有理智,死死壓下了這句大不敬的話,但臉色已經沒辦法保持之前的“云淡風輕”了,當下便陰沉著臉道:“大哥怎么說的?”
蕭江南不好意思的看了他一眼,小聲道:“對不起啊二弟,你知道你大嫂那個人,我身邊已經有兩個房里人了,若是再納新人,她表面上肯定沒話說,可心里不知要怎么苦。她的病還沒好利索呢,我不能讓她添這個煩惱。所以我就說……我就說這事兒我看二弟的,你要是納妾,我也不反對,你要是不納房里人,我這個做大哥的也不能表現出一副好色嘴臉。”
蕭江南雖是長子,卻是庶出,在家里地位不算高貴,他又是典型的謙謙君子,所以絕不可能像蕭江北一樣,對老爹都敢頂撞,因此蕭東海提出這個建議時,他不敢拒絕,只好把所有一切都推到家里地位最尊貴的二弟身上,知道對方是愛妻如命的,這個建議很難在他這里通過。
所以蕭江南十分心虛,這樣一來,他等于把所有壓力都轉移到了蕭江北身上,這種行徑和小人無異,只是也沒什么好解釋的,所以他說完,就別開了視線,不敢看這個弟弟,生怕從他眼里看到鄙夷和憤怒。
卻不料蕭江北竟絲毫沒有生氣,反而正色道:“大哥真君子也。放心,你就唯我馬首是瞻吧,爹那里我來應付,真是胡鬧,哪有做爹的還要管兒子房里的事?我去讓他清醒清醒。”
蕭江南嚇了一跳,連忙拉著他道:“二弟,好好說話,別和爹動手,他雖然也是武將,畢竟老了,禁不住你的拳頭。”
一句話說的蕭江北汗都下來了,吶吶道:“大哥你說什么呢?我……我是那種暴力的人嗎?對自己老爹還敢喊打喊殺的,你也太瞧得起我了。”R1152