臨安貴女

156 新身份

風急水湍,果真是一日千里,第二日,陸鳴鳳一眾人便到了楚國地界,準確說這是楚國的邊疆,梅煞叫住她,說是宮玄遲有安排,讓她隨她去就行,不必多問。

天罡離開了一會兒,便帶了一輛普通的馬車來,“小姐上車。”聽到這個稱呼,陸鳴鳳似乎明白了什么,沒有多問,直接上了車。

天罡充當車夫,梅煞在馬車里,不知在她臉上東摸摸,西摸摸搞些什么,然后又讓她在腰上穿了一件奇怪的東西,衣服不像衣服,裙子不像裙子。

折騰了好一會兒,梅煞拍手道:“大功告成了!”

陸鳴鳳接過梅煞手中的鏡子,驚訝至極,“這……是我嗎?”

“這是樊良蕖,是楚國榮國公府走失多年的嫡小姐。”

“可是我這肚子……”陸鳴鳳好奇的摸著肚子,肚子還在,只是低頭卻看不出身形,只覺得腰細如柳。

“小姐別擔心,這種只是用了特別方法的障眼法,易容術。”

“對了,馮嬤嬤和青禾她們,你們把她們安排到哪里了?”

梅兒笑道:“小姐別擔心,只是王爺擔心人多容易被注意到,咱們分兩路,先把三小姐安置到一個安全的地方,現在小姐要去和您的妹妹們匯合了。”

陸鳴鳳知道她說的那兩個妹妹。

喝了點荸薺煮的菜湯(就是裝點河水把菜丟里面煮開就可以了,最無語的是沒有鹽啊,真要人命了!)作為早飯后,陸鳴鳳習慣性的扳著大拇指,坐在山神廟前的土胚子上發神,都說否極泰來,物極必反,果然古人誠不欺我。

“呸!”啐了一口鉆到嘴里的草籽,陸鳴鳳一把扔掉手里的狗尾巴草,看了一眼天,縱使這輩子更不容易了,大不了當做打怪升級,哼,且看著吧,誰輸了誰是小狗。

“你說你二姐是賣去了林家做妾?”聽了良雨徐徐道來良溢賣身的個中緣由,陸鳴鳳看著九歲的良雨問道。

“實在沒法子了,想來二姐定是不愿的,如今大姐的病好了,二姐卻沒了,那起子豪門大宅的人家最是看不起我們這些泥腿子,只怕二姐姐日子過不好,大姐想想法子吧!“良雨雖只九歲,說話卻條理清晰,看來不是個糊涂的,倒真是窮人的孩子早當家。

陸鳴鳳心心想良溢既是為了她們能活下去才賣了自己,若生在前世,良溢也不過是個初一的孩子,而今卻要淪為人妾,陸鳴鳳心里一疼,可是一向習慣了獨來獨往的陸鳴鳳從來不習慣流露自己的情緒,讓良雨先去照顧弟弟,她會想法子的,想著這面黃肌瘦的弟妹,陸鳴鳳有些無奈,這人啊,餓不得,一旦餓幾天,再好的氣色也都糟了。

下午,陸鳴鳳讓良雨帶著樊玨寶在廟里等她,她要去一趟鎮上。

“老爺,外面有個穿的破破爛爛的丫頭求見您,央著老奴來通報,只說老爺不見她以后定會后悔的,這,這……”

黃花梨木上一個四十左右,一襲灰青錦緞竹報平安長袍的男子微不可查的皺了皺眉,還是揮手道:“請進來!”

“見過林老爺!“陸鳴鳳微微福身,林萬貴瞅了一眼立在堂上的人,雖說衣服破舊不堪,可這筆直的身形卻透著一股子干練,無端端讓人不敢小覷了。抿了口茶,林萬貴才懶洋洋地道:“你找我何事啊?”

陸鳴鳳尋思了一下,這人看來不是個喜歡兜圈子的人,心下便有了計策。“敢問林老爺前幾日是否買過一個姑娘?”

“是有一個姓樊的女子,長得頗有些姿色,我納了她做了姨娘,怎的有何不可?”林萬貴盯著眼前女子,似乎和他新納的芳姨娘有些相似,只這五官倒是長得更開一些,難道……

“不瞞你說,您那新姨娘正是我的二妹,當日無奈才委身為妾,不知林老爺是否已經過了禮?”察覺到對面男子的氣勢壓迫,陸鳴鳳前世習慣的談判場上壓人的氣勢猛然爆發,突然轉客為主,直直問道。

“昨日便過了禮,難不成你們還想反悔,可別忘了她可是我林家花了而二十兩銀子買的,沒得丟了本分!”林萬貴也感覺到了這這小丫頭竟然有些霸道的逼問他,心里不禁有些惱怒。

二十兩?陸鳴鳳眼神閃了閃。

“好,既然我二妹已經是你的人了,那我就一個要求,讓我見一見她可行,只說幾句話就好?”語陸鳴鳳氣突然軟下來,林萬貴一時沒有回過神,習慣性的點了頭。

芳華園是個小院子,兩間正房兩間耳房,領陸鳴鳳過來的丫鬟到了地兒,就退下了。

進了正屋,便看見一個用一只金釵綰著頭發,穿著絳紫色芙蓉花開錦緞的年輕女子坐在椅子上繡花,這是陸鳴鳳來到這個世界,第一次見到二妹樊良溢。

“芳姨娘,有人來看您了。”良溢身前的丫鬟低聲提醒道。

良溢抬頭就看見大姐陸鳴鳳正朝自己走來,正欲伸手卻又突然縮了回來,陸鳴鳳見了,伸出自己沾了些許泥漿的手拍了拍,良溢的臉紅了,轉頭看了看,姐姐這么遠來,快坐坐。卻叫陸鳴鳳拿走了手上的針線。

“二妹的女工可真好,繡的就像真的似的。”

良溢臉上顯出得意之色,“爹娘在時,鎮上的繡坊布莊哪家不爭著要我的繡……”良溢沒有說完就閉了嘴,看了眼陸鳴鳳,轉過身去。

陸鳴鳳心下了然,看來自己也沒有什么對不起她了,只淡淡道:“今日我來,就是來看看你,自己選的路,再不好走也要自己走完,沒有誰能幫你!”說完徑直出了門,良溢閉著眸子,心里不知想了些什么。

出了林府,陸鳴鳳比對著姐弟幾人的身量買了些粗布,想了想又多買了些,買了四百錢的棉花,五百錢的米,一百錢的鹽和米,趁著天色還沒有黑,忙抄小道趕著回去了。

這古代走路真叫人心累啊,這么遠,啥時候才能到啊,去的時候還好,可這時候陸鳴鳳真有些累了,又拿著這么多東西,口干舌燥,尋摸這周圍有條河,去喝口水再走。還未走到河邊,便聽到有男子的聲音穿出來。

“頭子,你說這山神廟哪里去找啊,主子就那么一句話,讓哥們兒幾個好跑啊,這天兒眼看就要黑了,要不歇歇明日再走吧!”

陸鳴鳳從樹后偷偷看了一眼,心里有點抖,這群人黑衣黑鞋的,站在說話男子身前的那個人,從額頭自眼角,一條傷疤猙獰可怖,按正常定律來說,這群人定然不是個好東西。

這山神廟……陸鳴鳳心里猛地一驚,話說自打十六年前她那便宜爹娘來到周家莊到去世,從未聽說過得罪過什么人啊!除了突然雙雙暴斃有些詭異,陸鳴鳳想不出還有什么可疑的地方,看來其中很多疑點值得考究。

“閉嘴,咱們在路上耽擱了不少時間,倘若讓那幾個小孩子跑了,回去王妃非得拿你試問,你當的起嗎!”刀疤男說完,那黑衣人沒有再言語,只低聲啜咕了幾句,卻又聽刀疤男說:“修整一炷香的時間……”

陸鳴鳳沒有再聽下去,轉身連忙輕手輕腳的走開了,一炷香的時間是多久啊,該有半個小時吧,陸鳴鳳一路上都沒有歇腳,緊趕著回了山神廟。

“大姐姐回來了,大姐姐抱抱!”陸鳴鳳剛到,玨寶就撲了上來,小小的人,瘦得不像個樣子。陸鳴鳳一把抱起玨寶,“快,收拾東西,咱們走!”

剛走過來的良雨見大姐這幅神色,心知不好,也沒有問,連忙轉身把那套破舊的行頭抱著,下午去撅的荸薺拿著便跟在陸鳴鳳身后,陸鳴鳳抱著玨寶那些新買的東西,良雨抱著舊行頭,從山神廟后繞著走,沒有進鎮,反而往深山里走了。

待那群人抹黑來到山神廟是,早已人走廟空。刀疤男站在山神廟前的土胚子上望了望。“走!”

玨寶早累著睡著了,良雨抱著他小心的感受著腳下的路,陸鳴鳳正想著這深山里會不會有狼什么的,便聽遠處穿來一聲悠長的狼嚎,在這深夜里,顯得十分陰森嚇人。凄慘慘的月光簡直是最佳嚇人幫兇。

這下陸鳴鳳的頭皮是真的炸開了,今日該不是犯太歲,出門遇仇家,進山遇豺狼!

良雨幾乎是十分配合的當場就哭了,“姐,姐,不能走了,有狼,怎么辦啊!”

陸鳴鳳氣短,良雨啊良雨,姐跟你商量個事兒吧,能不能別動不動就哭啊啊啊!沒多心煩,陸鳴鳳看看周圍,當機立斷,上樹!

上樹的過程辛苦不可贅述,各種的毀形象啊!不過這棵樹是目前唯一比較安全的位置了,一則是因為這棵樹雖粗大,主干卻比較高直,人爬著比較費勁,但猛獸不易爬上來,二則分叉處很密集,睡著了也不易摔下去。

陸鳴鳳先爬上去,快速拿出一張本來準備給玨寶做衣服的深灰色的粗布,分幾個方向撕了幾個角,拴在幾根枝干上,這樣布下面的密集的樹枝剛好作為支撐,人就可以躺在上面了。

收拾完,陸鳴鳳先讓良雨吧玨寶舉起來,陸鳴鳳幾乎倒掛在樹干才夠著玨寶,將玨寶放下,便聽樹林里悉悉索索的聲音,似乎有什么東西在快速移動,陸鳴鳳的心一下子提到了嗓子眼兒,迅速伸手去拉良雨,良雨幾乎嚇得沒了神,卻還是飛快的伸出手,就在陸鳴鳳將良雨拉起來的一瞬間良雨尖叫了一聲,“它從……從我腳下擦過去了!”

直到上了樹,良雨仍然在發抖,陸鳴鳳安撫了一會兒才好了一些。

剛才那個東西是什么,陸鳴鳳心里大概走了猜測。借著從樹冠透進來的依稀月光,陸鳴鳳將爹娘留下的包袱和今天買的東西全用一張新布裹著,仔細放好,又想著去拿那張就袍子給玨寶姐弟蓋著,良雨打了個冷顫,弱弱的道:“剛一時被嚇著了,沒拿穩,掉地上了。”

這時候最好不要下樹了,因為誰也不知道,哪棵樹后面藏了綠瑩瑩的眼睛。陸鳴鳳想了想,將最大的一張布拿了出來,對折了一下,三姐弟湊合著蓋上,陸鳴鳳卻是睡不著的,只微微閉著眼睛,心里想著這些天的事。

從那個莫名其妙,不合身份的玉佩,故意以賣身為名渴求富貴的樊良溢,到神秘的黑衣人,這些一條條,一件件的事情似乎有種若有若無的聯系,可是究竟是什么呢?

“大姐也睡不著嗎?”一只軟軟的手握住陸鳴鳳無意識的動著的手,聲音壓的很低很低。

“三妹莫怕,快些睡吧!”陸鳴鳳回握著良雨的手,柔聲道。

“今日大姐去鎮上可是為了二姐姐,大姐能不能告訴雨兒發生了什么?”良雨難得堅定的對陸鳴鳳說道。

“三妹只需記住,在你二姐姐心里,縱使患難姐妹情多深,抵不上富貴來的有力!”頓了頓,陸鳴鳳又道:“大姐只希望,以后不管咱們富貴還是貧窮,不要丟了心,罷了,夜深了,快些休息一會兒,莫怕,有大姐在!”

夜里,綠瑩瑩的眼睛越聚越多,但是它們上不來,便在樹下潛伏著,狼這種東西,最是知人心,知道人類的弱點,然而兩世為人的陸鳴鳳卻沒有被嚇到,因為她知道,此刻她們是安全的,而天一亮便會有樵夫獵戶進山,她記得便宜爹說過,這里只要不走到大山深處,狼一般不會出來,即使出來,天一亮就必須回去,否則人們即使殺了它們,它們也不能報仇。

不知道是什么規矩,陸鳴鳳現在也只能信了。

陸鳴鳳料定往鎮上走,必定來不及,會被發現,但是若往山里走反倒更安全,畢竟天色已暗,那群人應該也不會冒著危險往山里跑,比起豺狼虎豹,陸鳴鳳更怕人,人心是最叵測的。

第二天一早,天透亮的時候陸鳴鳳才伸頭出去看,好家伙,草地上幾十個新鮮的狼屁股印子,現在已經走光了。

倘若沒有昨天那番險遇,這森林晨景也是別走風趣的,首先空氣是真的很好,早晨剛下了霧,空氣有些濕,草木浸潤出淡淡的苦味,陸鳴鳳深深吸了口氣,好爽啊,零添加的空氣啊,真是久違!

最危險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地方,所以當姐弟三個來到鎮上時,一臉的鎮定自然。因為誰也不知道陸鳴鳳心里有多慌啊,典型的面上笑嘻嘻,心里那啥的,你們懂的。

成衣鋪子里,小寶兒笑的燦爛至極,老板娘一個勁和風捏小寶兒的臉,瞅著這一身寶藍色的錦緞貴公子打扮,真叫人想起一句“人靠衣裝佛靠金裝”啊!而陸鳴鳳良雨兩個,就選了兩套款式一樣素凈的藕色細布交領褶邊裙,赫然一個貴氣的小公子帶著兩個丫鬟。

其實陸鳴鳳本來想要一身華麗一點的衣服,扮成貴公子他姐,多威風啊,可是由于這錢不夠了,只好降個檔次,扮貴公子的丫鬟吧……

陸鳴鳳這次長心眼了,采買不少路上用得著東西,干糧且不論,火折子蠟燭什么的都少不得。將買的布裁成兩塊,做了兩個小包袱,良雨和她一人一個,背著也不那么顯眼了,剩下的碎銀子貼身放著。剩下的錢買輛馬車吧,定是買不起的,租馬車吧,又容易出事兒,畢竟就兩姑娘,一個小孩子,可是盜匪的重點關注對象。想了想,陸鳴鳳決定,搭順風車。

“大姐姐,牛車坐著屁股疼。”玨寶望著陸鳴鳳,額角上的傷口已經結疤了,玨寶才五歲,聲音透著奶氣,招人喜歡,良雨伸手點了點玨寶的小肚兒,笑道:“怕是寶兒的肚兒餓了吧!”玨寶耍賴的往大姐陸鳴鳳身上滾,不理良雨。趕牛車的劉忠伯也跟著笑了起來。

這牛車要走到冀州黑水鎮去,過了冀州往北,便是豫州,豫州一過便是京城。對,陸鳴鳳正是要去京城,她知道,躲是沒辦法消災的,為今之計,便是迎難而上!

到冀州黑水鎮時,陸鳴鳳屁股都磨起了繭子,足足走了八日才到,陸鳴鳳還是硬塞了五百錢給劉忠伯,好歹是個意思。眼看著身上盤纏快用完了。陸鳴鳳決定先在黑水鎮待一段日子再做打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