沐初看了一眼陸鳴鳳,她既然決心如此,他一個外人還有什么可說的呢?
馬車往大歷皇城奔馳而去,兩人再無言語。
此時,大歷皇宮里,翊華宮中正是姐妹情深,阮嬪坐在華貴妃身側,為她做茶,華貴妃信手拿著花枝,姿態輕柔。
“阮嬪妹妹,今日又叫你過來陪著說話,你可別不開心。”
阮嬪剛才還是一臉堆笑的模樣瞬間惶恐起來,“貴妃娘娘召喚,是臣妾的福分,何來不喜,倒是巴巴的想來貴妃宮里討玫瑰酥餅吃呢。”
華貴妃笑意盈盈,并沒有半分責怪之意,手中的花被剪去一半枝椏,“你若是來陪我說話,別說是玫瑰酥餅了,廚子也一并送給妹妹。”
阮嬪的手一抖,茶險些濺了出來,轉眼又恢復了尋常模樣。
“貴妃素來與我們和睦,待我們也是溫厚有加,臣妾也不能得寸進尺,怎可讓貴妃送了碗還要送鍋呢!”
華貴妃手中動作行云流水,剪枝摘葉,下手絲毫不拖泥帶水,并沒有立刻接話茬子。
阮嬪面上波瀾不驚,心中卻是不平靜,她總覺得華貴妃自從復寵之后,行事作風與希望大相徑庭,一時半會兒竟看不出她的門道來。
阮嬪心中不禁著急,這段日子,華貴妃頻頻召她來翊華宮,每每都是坐一下午,插花做茶,下棋品畫,風雅之事中透著一股子古怪。總使她心中不安。
“話也不是這么說的。”華貴妃一剪子將一段花莖剪下,這無厘頭的話一出來,讓阮嬪心中一緊,卻半晌也沒有等來下半句。
“貴妃說的是。”阮嬪賠笑道,又垂頭斂神做茶,面上悻悻余色有些難堪。
華貴妃今日一件素凈的杏色常服,用淺色的銀線繡了些清淡的花紋,發髻也梳得平常絲毫沒有往日里的囂張跋扈,趾高氣揚,平添了幾分嫻靜的韻味。
她如今也有四個月的身孕了,肚子微微隆起,不及阮嬪的肚子大,面上總是掛著讓人安靜舒服的淡淡笑容,看著倒像是有孕之后,多了幾分母性光輝。
“往日里,別的琴棋書畫我都是不差的,唯獨這插花。”
阮嬪正正要開口恭維,卻又聽她軟語低聲道:“這還得虧了那段日子,讓我好好安靜了一次,否則哪里能把花插得這么好啊,這插花做茶都是講究心靜,看來妹妹還是要比我更容易心靜啊。”
阮嬪這下一個沒有繃住,手一抖,茶盞就直接斜了,剛做好一半的茶湯都灑了出來,貼身丫鬟連忙拿出手帕把阮嬪身上沾污了的地方擦干凈。
菱茭已經上前一步,讓人將東西收拾了,“貴妃娘娘,沒臟污了您吧!”
這一聲詢問,卻讓阮嬪有些心驚,只聽華貴妃淡淡開口:“無妨,這衣衫臟了,還能擦干凈,這人臟了,可就不容易干凈了。”
菱茭在一旁應是,慕容華清搭著菱茭的手,借力起了身,“想來讓阮嬪妹妹陪坐這么久,也累了,罷了,你先回去吧。”
阮嬪不敢多言,只謹慎的應了一聲,帶著丫鬟離了翊華宮。
待人走了,菱茭將花也收了下去,慕容華清緩步走到臨窗大炕上,慵懶的倚著銀紅色金錢蟒條枕,看著窗外院子里的繁話,這花和薔薇有些相似,開得大紅大紫,聽說是從番外進貢得來的。
這掛名喚紫云,可不是哪個宮都有的,還有金黃色的,“那金黃色的叫什么?”
菱茭看了一眼慕容華清說的那叢花,“回娘娘,花房說是金鳳凰。”
慕容華清淡淡的點了點頭,菱茭為她捏了捏肩,時光像香篆里的輕煙柔柔裊裊的盤旋在瓦上梁間,慕容華清眼中有些疲憊,不知何時睡著了。
回到云翠宮的阮嬪此時還悻悻不能自拔,她總覺得慕容華清對她出手了,可是她又像個瞎子一樣,看不到她如何出的手,這讓她如何不著急。
本來想先下手為強,如今發現她竟然無處下手,翊華宮里處處都沒有漏空,哪里有她能夠鉆的空子。
慕容華清,四個字,阮嬪念了好幾遍,“她怎么就這么命好,才不久看著就已經絕無翻身的可能,轉眼就……”就成了貴妃,阮嬪猝然停下來,不敢再說下去,剩下的一半話也吞進了肚子。
一時動怒,肚子隱隱作痛。她面色一變,扶著臨窗炕沿緩緩的坐下去,急促的喘著氣,貼身宮女見了,連忙去拿安胎的藥丸來。
“娘娘快些把藥吃了。”
阮嬪痛得急了,拿了一顆藥,也顧不得苦不苦直接咽了下去,又連忙抓起一旁茶壺里的水,猛的喝了幾口這才緩過氣來。
“云香,你去,快去把張院判……”話說到這里,阮嬪又停了下來,“不行,無妨,你先下去。”
那云香見主子說了一半便沒了,便低頭退了下去。
阮嬪如今是東窗破了,西窗漏了,左右都顧及不上了,如今是前怕狼后怕虎,悻悻不安,惴惴難平。阮嬪坐在臨窗炕上,癡癡的笑著,沒事,沒事,聽說如今慕容大人還不能上朝,被皇上罷在家中,那就好……
陸鳴鳳一行人一連趕了兩天的路,除去讓馬兒吃草休息耽擱的時間,幾乎是沒有停過。剛走近京城,便有人上來,裝作不經意的敲了敲車廂。
“暮色重重,蓉花已謝。”
聞聲,陸鳴鳳脆生生的答了一句:“知道了。”
那人似乎才松了一口氣,放了一些距離,不遠不近的走在前面。
陸鳴鳳對著外面駕車的天罡吩咐道:“跟著騎馬那人走。”
天罡應了一聲,沐初已經好奇的轉過頭來看著陸鳴鳳:“你們還有暗號?”
陸鳴鳳笑笑,“什么暗號,剛才那人是在告訴我,他是慕容府的。”
沐初一細想,那人剛才說的那兩句話,也明白過來,他剛才還真沒有想到這里來,沒想到是藏頭詩。
沐初發現久了沒有出山歷練,鉆在藥罐子里面,一心只想著如何救人,對于這些旁門左道倒是忽略了。
馬車不快不慢的有些,陸鳴鳳聽著窗外漸漸密集的人群來往的聲音,估摸著何時能夠到達慕容府。
半柱香的時間過去,馬車也緩緩停穩。天罡低聲喊了一句:“主子,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