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夜雨疏風驟,芳菲四月,有桃花夭夭而盛,梨花皎皎而盈雪,第二日陸鳴鳳起身,外面是落紅一地。
穿戴好之后,陸鳴鳳往偏殿去。
自從陸鳴鳳住進了靖親王府,為了尊重陸鳴鳳的意思,宮玄遲就搬進了偏殿,把寢宮正殿給了陸鳴鳳和諾姐兒母女倆。
諾姐兒這時候還沒有起床,陸鳴鳳便去了偏殿。
宮玄遲今日休沐,五更天就已經起床舞劍了,一身汗漓漓的,讓人燒了水在浴池里。
他正裸露著胸膛半躺浴池沿邊,微瞇著眼睛養神,水汽氤氳在他麥芽色的肌膚上,窗戶半開半掩,琉璃窗戶透著明亮的光。
陸鳴鳳走進去了才想起應該敲門的,可是人都進來了,又不想退出去了。
偏殿里按照宮玄遲的喜好重新擺弄過,驚雷在暗處見了陸鳴鳳,本想要給宮玄遲報個信兒,可卻看到宮玄遲正向他看過來,明白主子這是知道陸鳴鳳來了。
他便噤聲不開口,陸鳴鳳則忐忑不安,想著這么不請自來,會不會看到什么不該看的東西,會長針眼的。
進來才發現床榻上沒人,她疑惑的四周張望了一眼,看見右手邊的屏風后,梁柱間懸掛著青紗在輕輕搖動。
有人?她朝著屏風后走去,撩開青紗才發現這是個諾大的的浴池。
白霧繚繞的浴池在她眼中放大,卻察覺到腳腕被人用力一拉,自己就失去平衡的往水里栽去。
她只覺得心里咯噔一聲,卻很快冒出了水面,腳下無措的蹬著水,至到連喘了兩口氣才意識到自己被人緊緊抱著。
她直覺是宮玄遲,忍不住在水下反抗著,氣呼呼的罵道:“你個神經,不知道這樣會嚇死人啊!”
聽她氣急敗壞的罵人,宮玄遲卻勾唇一笑,寵溺道:“有我在,你死不了。”
明明是在罵人,心里怒火還沒有消呢,可陸鳴鳳卻感覺一種難以言喻的安全感,她漸漸不再掙扎,宮玄遲察覺她的變化,輕輕的扶著她的肩膀讓她轉過身來。
陸鳴鳳頭發濕漉漉的,臉上還有水珠,有種嬌花帶露的柔美,面上卻還有些驚嚇后的蒼白。
宮玄遲這才有些后悔,暗道自己不該這么嚇唬陸鳴鳳。
“好了好了,不怕,我在。”
她的情緒好了很多,目光重新明亮起來,卻又忍不住握手成拳往宮玄遲身上打去,宮玄遲笑了起來,任由她打。
可陸鳴鳳沒有想到春衫薄,遇水則有些春光乍現,她一番扭動,宮玄遲這樣見血都不眨眼的男人,在自己心愛的女人面前,卻失了分寸,忍不住滑動著喉結,咽下兩口唾沫。
她并不是很懂那些事的女子,懷諾姐兒也只是那一次,卻發現溫熱的水下有昂然頂住了自己,她直覺有些古怪,伸手抓去。
宮玄遲的目光頓時火熱起來,陸鳴鳳卻仿佛摸到了火炭一般驚然地縮回手去,下意識的想要遠離宮玄遲。
可在宮玄遲這里哪有撩撥了就跑的道理,他一把將陸鳴鳳捉了回來,禁錮在懷里,俯身就是一陣纏綿悱惻的吻。
可他也并非精通這些的老司機,很快就露出了端倪。陸鳴鳳感覺自己被啃得七葷八素,嘴唇有些疼。
可宮玄遲卻依舊不肯罷休,上下其手的把她壓在浴池壁上,面紅耳赤的感覺在突破最后一道防線的時候戛然而止。
陸鳴鳳眼角的淚水止不住的落,溫熱的感覺卻如同滾燙的鐵水落在宮玄遲的鎖骨間,他整個人都不由一頓,這才清醒了過來。
驚雷早已經去外面守著了,主子心心念念了這么多年,好不容易能抱得美人歸,他哪里還敢在里面誤事兒啊。
宮玄遲額頭碰觸著陸鳴鳳的額頭,豆大的汗珠說著鬢角往下落,似乎在強忍著什么,陸鳴鳳抬頭望著他,又無措的低下了頭。
宮玄遲突然轉過身去,聲音暗啞道:“你走吧,我不看你,偏殿的床下有暗道,你從暗道直接可以走到正殿的床下。”
他說著話,麥芽色的肌膚浸在水下,陸鳴鳳的目光卻落在他新舊傷痕交加的后背上,有個碗大的新肉長得十分猙獰,看著有些奇怪,還有很多刀劍劃傷的痕跡,看著觸目驚心。
“你這傷……”她欲言又止。
宮玄遲淡笑,“不過是被暗器打了。”
暗器?還傷在背上,陸鳴鳳腦海里突然響起七年前他夜探皇宮就自己的事,不由心中動容。
這傷,該不會是當初為了救她留下來的吧,看著這傷口,陸鳴鳳不再多說,轉身就往浴池外走去。
宮玄遲在浴池里等到水浸了了初春的寒氣才起身換了干衣服。
暗道用漢白玉砌過,陸鳴鳳發現自己的鞋子落在了浴池里,又不愿意再走回去,就赤腳走了回去。
暗道有些潮濕,陸鳴鳳感覺到腳丫子有些冰涼,回到屋里就擦了腳脫衣裹進了被子。
心里還想著剛才面紅耳赤的一幕,何其相似的一幕曾在八年前的臨安陸府發生過,可是當時宮玨翌毫不猶豫的要了她……陸鳴鳳感覺很多事都不是那么清晰了,可是那件事卻依舊清晰的浮現眼前,歷歷在目都是曾經的屈辱。
陸鳴鳳弓身蜷縮在床腳,不知怎么就昏昏沉沉的睡了過去,午間時,煞心進來問她什么時候用午膳,她這才醒過來,感覺腦袋昏昏沉沉的不愿意起來。
“不用管我,給諾姐兒弄些吃的就行了,別的你也不用多管。”
煞心點頭應是,轉身就出去了,可是又覺得主子有些不對勁,心里狐疑的去了旁邊的屋子,照顧諾姐兒用午膳。
宮玄遲一天沒有看見陸鳴鳳出現,又有些不好意思去寢宮找她。
一直等到晚上,他詢問了廚房,這才知道陸鳴鳳一天沒有吃飯,諾姐兒在旁邊哭鬧要找娘親,可煞心告訴她娘親在睡覺,諾姐兒就乖乖的等著。
宮玄遲直接去了正殿,被暗衛攔住了,驚雷幾人立刻出來,宮玄遲面色不善的沉聲道:“讓開!”
暗衛卻是只聽從陸鳴鳳的人,無奈驚雷只能讓人動手,誰又能攔得住宮玄遲,他幾番閃躲,進了殿內。
寢殿里安靜的一絲風都沒有,宮玄遲心里有些慌張,徑直去了床前,發現陸鳴鳳只穿了件褻衣蜷在床腳,蝶翼般的睫毛安靜的垂著,可一張臉卻紅彤彤的有些異樣。
宮玄遲伸手在她額頭上一探這才發現她額頭滾燙,他心里不由一緊,忙叫人進來,暗衛見不對勁,煞心連忙進來查看情況,只聽宮玄遲急急的喊道請太醫過來,心里也不由一跳,忙喝止了暗衛們,也讓人就近去請大夫。
兩路人各自行動,宮玄遲把陸鳴鳳抱在懷里,讓煞心把她的衣服找來,親自給陸鳴鳳穿上,陸鳴鳳燒的迷迷糊糊,感覺腦袋里一片混濁。
宮玄遲心里暗暗的悔恨,自己怎么會瘋了把她拖下水,卻沒有想到身上打濕了,在四月里著了涼會生病,挨到晚上才知道她病了的事,心里越想越恨,一拳打在黃花梨的床沿上,關節處立刻就破了皮,黃花梨木都被他一圈打的有些下沉。
這一拳可見用了多大的幾道,他面色卻仍舊陰沉,氣的不行。
很快煞心讓人去請的大夫先太醫一步來了,大夫剛把脈,太醫就喘著氣不顧形象的跑了進來,看樣子是被提過來的,可宮玄遲卻顧不上那些,讓太醫立刻把脈。
宮玄遲在朝中的地位顯赫,誰也不敢得罪,就是皇上也是看他臉色過日子的,這樣的人,就是讓他借個膽子他也不敢得罪。
太醫把完脈讓人去打冷水進來,先吧陸鳴鳳在榻上蓋好,用冷帕子敷額頭,宮玄遲讓人立刻去辦。
一番忙碌,太醫額頭上已經是細細密密的冷汗,他恭聲對宮玄遲道:“微臣這就去給夫人開兩副藥,保管藥到病除,修養兩天就能好了。”
宮玄遲的臉色這才好了許多,讓他退下去開方子,太醫如蒙大赦,退了出去。
宮玄遲讓人退了下去,自己一個人在寢宮里照顧陸鳴鳳,主子不休息,下屬哪里敢休息,驚雷也要忙著去管熱水,忙到了四更天,陸鳴鳳的情況好了許多,宮玄遲這才讓驚雷下去打個盹兒。
天微明的時候,宮玄遲趴在床沿睡著了,陸鳴鳳醒來時,就看見宮玄遲睡顏安靜的趴著,身上穿了件深紫色的錦服,面上是深深的疲倦。
她的手摸到額頭上的濕帕子,這才明白自己是生病了,是宮玄遲一直在照顧她嗎?
陸鳴鳳感覺心里涌起一種難以言明的感動,宮玄遲和她是命里的宿緣嗎,為什么每次自己遇到困難,他總能出現。心口好像被什么擊中了一般,她覺得悶悶的。
她隨手從床榻里側拉了一條青色金錢蟒被褥給宮玄遲披上。
等到他醒來時,發現自己不經意睡著了,頓時有些赧然的摸了摸臉,看向空空如也的床榻有些茫然。
陸鳴鳳早不知何時已經起了床,這時候見宮玄遲也醒了,笑著喊了他一聲:“阿遲,吃飯了。”
阿遲……宮玄遲內心突然狂喜,像個小孩似的歡喜的跑過去,一把把她抱了起來在原地旋轉。
看見他難得的喜不自禁,陸鳴鳳心里柔軟成一團最后一點倔強也沒有了。
她難得的笑得燦爛:“阿遲,放我下來!”
宮玄遲聽了,想到她才病了,連忙停了下來,扶她站定這才笑道:“我一時太激動……”
陸鳴鳳如同一個小女人,笑著捶了捶他的肩膀嗔道:“多大的人了,還這副樣子。”
宮玄遲卻突然鄭重起來,目光如炬的看著陸鳴鳳,這才猶豫道:“你這是答應嫁給我了嗎?”
陸鳴鳳失笑又嬌羞的低下頭去,赧赧道:“不嫁給你還能做什么?”
宮玄遲是強忍著才沒有再次把陸鳴鳳抱起來轉,他心里如同吃了蜂蜜一樣甜,定然的看了陸鳴鳳半晌,突然在她額頭上親了一口,陸鳴鳳雖然是從二十一世紀來的,可是也頂不住他如此熱切的目光,不由羞紅了臉。
她目光落在桌上的雞肉粥,忙退了退宮玄遲:“吃飯啦!”
宮玄遲這才反應過來,傻乎乎的笑道:“好,好,吃飯,諾姐兒呢?”
又讓人把諾姐兒帶了過來,一家三口坐在圓桌前其樂融融的吃著早膳。
陸鳴鳳感覺好久沒有這么開心過,也沒有見過諾姐兒如此歡快的模樣。
她心里不由欣喜,今日宮玄遲不打算去上朝,開始在讓有經驗的管事婆子安排喜事。
又要請欽天監算黃道吉日,他三番兩次的叮囑一定要選最近的良辰吉日,他只想快些把心上人迎進家里,從此名正言順的和她在一起,想想就覺得對以后充滿了期待。
因為要嫁人,陸鳴鳳帶著諾姐兒回了云府,到了五月初二這日,是個難得的黃道吉日,大紅布掛在梁間廊下,云府和靖親王府都是紅喜遍布。
陸鳴鳳還沒有睡醒,就被馮嬤嬤叫了起來。
馮嬤嬤一直在云府幫忙打理,得知陸鳴鳳要嫁給宮玄遲,她不由的擔心起來,她對宮玄遲并不了解,只有曾經在京城是聽到的一些只言片語。
可關于宮玄遲的那些傳言都是說他冷血無情,性格怪癖的,曾經倒是在臨安城里相處過一段時間,卻只覺得他不近生人,拒人千里。
從云族回來后,更是聽說他成了攝政王,做事跋扈,更是冷血無情,曾經當著皇上的面殺了一個小宦官,血濺三尺。
那可是當著皇上的面,就敢如此猖狂,這還真不是一般的猖狂。
如今自己當做女兒的陸鳴鳳要嫁給宮玄遲,馮嬤嬤覺得一想起來就心窩子疼,她勸說了陸鳴鳳幾次無效就放棄了。
這日子過得怎么樣,就像是人穿鞋子,合不合適只有自己知道,陸鳴鳳既然決定要嫁給宮玄遲,那她也沒有權利過問。
赤金鳳冠上搭著大紅喜布,陸鳴鳳拒絕讓妝娘給她在臉上涂紅紅的腮紅,自己操刀化了個新娘妝,反而讓人不由驚艷。
穿戴好鳳冠霞帔,陸鳴鳳突然緊張起來,這是她真正意義上的嫁人,這讓她難免心情復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