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然坐在駛向春山的公交車上。
他似乎還能聞見甘甜的清香,感受到肌膚的細膩。
不像是做夢,如同他昨晚真的去了一家舞廳,和一位紅裙女子邂逅,玩到清晨才回到家。
又開始胡思亂想!
顧然左手握成拳頭,輕輕捶擊自己的額頭。
清醒夢就像虛擬世界,過度沉迷,對身心極為不利,現實中更容易一事無成。
不能有下一次了!
戒澀!
早上起來換褲子也很麻煩,那種東西清理起來自己都有些嫌棄,再加上本就是舊的,所以昨晚那條直接扔掉了。
財政更吃緊。
別說勒緊褲腰帶生活了,現在連褲腰都岌岌可危。
也不是沒有好處。
那種滋味確實妙不可言,不止是進入,擁抱、接吻、肌膚沒有隔閡的緊貼,也十分令人心動。
其次,雖然是夢,但也可以作為經驗吧?
以后如果和蘇晴在一起,他也能表現得更好一點,更好地為她服務。
蘇晴似乎不太可能,如果她真的有一點意思,就不會去相親。
因為蘇晴去相親,他對她也熱情消減,當然只是‘愛情’方面的消減,作為朋友和同事,他依然和從前一樣。
至于何傾顏,兩人海里是發生了一次曖昧,可何傾顏有輕微躁狂癥,或許根本沒把這件事放在心上。
也就是說,顧然有好感的兩位女性,對他都沒意思。
她們也不是嫌貧愛富的性格,那么問題就出在顧然自己身上,他有哪里不好的地方嗎?
公交車緩緩爬坡。
道路兩側是高高的棕櫚樹,樹干筆直,只有樹頂有葉子,遠處大海波光粼粼。
顧然仔細想了想,要說他唯一的缺點,就是性格——
別人退一步,他會退兩步,別人退兩步,他直接轉身走人。
走人的時候,他還會笑嘻嘻地說:“下次再見。”,不露半點聲色,卻不會再有下一次。
就像周末在三毛菜館,他借口說‘蘇晴自己也累了,早點回去休息’而婉拒她送他回去。
性格別扭,人格扭曲。
這是他對自己的評價。
這種性格最容易傷害真正在乎的人。
對一般的人,他永遠都很好說話,也不在乎對方是否忽近忽遠,唯獨只有對那些自己在乎的人,他才會過于敏感。
對方稍微有一點怯步,他就立馬過度反應。
目前為止,只有蘇晴讓他過度反應了。
顧然又給自己找理由:蘇晴相親也是事實,自己和她保持距離難道不應該嗎?
對有些人而言,不管蘇晴是否相親,只要自己喜歡,都會努力追求,可對他這種性格的人來說,會選擇放棄。
“那個。”
顧然從車窗外收回視線,一位外表秀麗的白領站在他座椅旁。
“你好?”顧然疑惑地打招呼。
女白領不好意思道:“可以加一個微信嗎?”
顧然愣了一下:“這個.我.還是算了吧。”
“不好意思哈。”車停下來,女白領立馬下去了,看來早就做好準備。
之前沒在這趟公交上見過她,應該是忽然不想開車或者車撞了送去修的有車一族。
今天桃花運似乎不錯,顧然心想。
又過了兩站,{靜海療養所}到了。
走進辦公樓,蘋果臉護士悄悄對顧然說:“顧醫生,聽說昨晚有人自殺。”
“自殺?”顧然愣了一下,連忙問,“是不是劉曉婷?”
“嗯。”蘋果臉護士點頭,“幸好陳珂醫生及時攔下了,沒出什么大事,只是陳醫生的手被弄傷了。”
“嚴不嚴重?”
“我不太清楚,不過陳珂醫生一直沒走,一整夜都在所里,顧醫生你可以看看她。”
“她在哪兒?”
“這時候應該還在病房區的治療室休息吧。”
“那我去看看,謝謝。”
顧然轉身又離開辦公樓。
精神病人發病是常有的事,就算是自殺,從數量來看也不算稀奇,只是自殺比較特殊,無論多么不稀奇,也必須重視。
顧然來到病房區,問了護士站的護士,知道陳珂在二號治療室。
敲了敲二號治療室的門,門內傳來一聲:“請進。”
顧然開門進去。
陳珂正在打理頭發,她右手受傷了,裹在白色繃帶里。
她似乎是想將扎起來的馬尾,用夾子固定在腦后,因為右手受傷,不能使勁,顯得有些困難。
連采取‘左手使用發卡,右手輕輕按住頭發’的方式都做不到。
此時,她嘗試用右手手腕按住頭發,頭發又屢次滑溜地跑出一小撮。
“需要幫忙嗎?”顧然問。
陳珂遲疑了一下,把發卡給他:“麻煩你了。”
她用左手梳理馬尾,顧然把玩著發卡等待。
“真了不起。”顧然忽然說。
陳珂對著鏡子笑了一下:“是莊靜老師的提醒,我才留意的。”
“道理誰都會說,聽不聽得進去,能不能做到才是關鍵,伱聽進去了,還做到了。如果劉曉婷是我的病人,后果不堪設想。”
“不會的。”陳珂不是安慰,而是真的這么相信,“如果劉曉婷是你的病人,你昨晚也會選擇留下來。”
她固定好了馬尾,顧然幫忙夾住。
馬尾被她用手按在腦后,露出白皙纖細的后頸。
“這樣行吧?”他問。
“夾深一點。”
“這樣散漫的樣子也挺好看,怎么說來著,凌亂美?”
“凌亂美還是留在下班以后吧!”陳珂笑道。
顧然嘴上那么夸,其實已經在幫她重新夾了。
“好了。”陳珂左右打量一眼,“謝謝,挺好看的。”
顧然忍不住笑了兩聲:“夸人也不是這么夸的,和夸美國人英語好一樣。”
兩人離開治療室,陳珂又向護士站的護士道謝。
“記得來換藥哦。”護士提醒她,“最近少用右手,洗澡的話一定留意。”
“好的,謝謝。”陳珂再次道謝。
他們走向出口,病房區中央的草坪令人耳目一新。
“昨晚怎么回事?”顧然好奇道。
“戶外活動回來,曉婷偷藏了一片貝殼。”
“貝殼?”
“砂礫里找到的吧。”
用這種算不上太鋒利的東西自殺,中途會遭遇多少痛苦?
顧然又問:“她到底是什么覺得戶外活動結束了,人生沒有意思,才決定自殺,還是一開始就打算趁著戶外活動外出,尋找可以自殺的工具?”
“兩者都有吧。”陳珂嘆息。
見氣氛有些沉悶,顧然笑道:“你這個月的獎金應該不少!”
陳珂也跟著笑起來:“到時候請你吃飯。”
“你流血犧牲換來的獎金,請我吃飯?”
“向你道歉啊,之前我分手的事,給你添麻煩了。”
“沒事,反正我也劃了他的車。”
“什么?”陳珂忍不住笑,眼睛微微睜大,瞳仁里亮著光,
“沒什么。”
“我都聽見了!”
幾句話的功夫,兩人走出病房區,恰好看見蘇晴停好車,正從停車場過來,便停下來等她。
蘇晴今天穿了一件白色連衣裙,領口是襯衫的風格,腰部做了收腰的設計。
外面披了一件淡藍色長袖小衣,防曬的同時也增加了層次感和時尚感。
決定不再對她有好感千百次,下次見到她,還是會對她有好感,蘇晴的魅力就是如此之大。
“早上好。”三人彼此打招呼。
蘇晴看了一眼陳珂的手:“大清早辦公室就有人發病,把你弄傷了?”
“你最好懷疑的是何傾顏。”顧然說。
“何傾顏起得有那么早嗎?”蘇晴劃掉了錯誤答案,只給顧然一個選項。
她沒和顧然斗嘴,之前的這一句,只是為了緩解眾人的心理壓力——不管有沒有,活躍氣氛總沒錯。
她繼續問陳珂:“手怎么了?”
“是劉曉婷。”陳珂再次說了一遍昨晚的事。
“102的主管護士在做什么。”蘇晴蹙眉,清雅的氣質變成了清冷。
戶外集體治療回來,主管護士會對病人進行檢查,也就是“搜身”,而目的是為了防止病人攜帶不該攜帶的東西。
“和趙護士沒關系,曉婷把貝殼藏在新的假發里了。”
“要說責任,”顧然道,“我們三個的責任也不小,護士長也難逃一死!”
“不要這么詛咒護士長。”陳珂笑道。
“等我媽上班,大家都難逃一死。”蘇晴說。
兩位新人立馬忐忑了。
“遇到這種情況,莊靜老師會怎么處理?”顧然不安又好奇地問。
陳珂也等待著。
“如果病人自殺成功,后果就嚴重了,辭退都有可能,這是寫在合同里的,不過,你們兩個潛力巨大,或許我媽會網開一面,給你們一個機會。”
三人往辦公樓里走著。
“如果沒死呢,比如說現在這樣?”陳珂問。
“一般沒事,”蘇晴說,“只是接下來做好值班、值班、還是值班的準備。”
兩人松了口氣。
陳珂本就打算值班,最近一直留意劉曉婷,而顧然的原計劃是在所里蹭晚飯,節約生活費。
進了辦公樓,前臺蘋果臉護士關心道:“陳醫生,你沒事吧?”
“沒事了,謝謝。”陳珂笑道。
她的人緣很好,連女生都喜歡她柔靜典雅的外表和氣質。
不像蘇晴,她是很美,但清雅的氣質有時會讓人理解成高冷,不近人情。
蘇晴也沒有改善的想法。
她將來要繼承這家診所,太親切未必是好事,下面的人會因此松懈,她懲罰起來會心慈手軟。
當然,這是不出意外的情況。
出意外的話,繼承{靜海}的就是顧然。
以前蘇晴不信這個意外,現在,發生的概率已經達到“出人意料之外,又在情理之中”的地步。
顧然下一周都快住進她家里了!
想到這里,她忍不住多看顧然一眼。
蘇晴盯著顧然的臉,試著問:“你今天好像不一樣了。”
“我也發現了!”陳珂立馬跟道,顯然一直忍著沒說。
“不一樣?”顧然不解,“哪里不一樣?”
三人走進電梯,雖然他們的辦公室就在二樓,但這不是幾樓的問題,而是走不走路的事。
“好像變丑了。”蘇晴說。
“變丑了?”顧然心里有一絲絲的忐忑。
他見過小時候非常可愛,長大了卻泯然于眾的人,他自己難道也會在二十歲這一年,基因突變似的在一夜之間顏值降低?
“沒有。”這就是陳珂受歡迎的原因,“像是,嗯——,原本一塊上等的玉石,被打造成了傳國玉璽的感覺。”
電梯門打開,蘇晴率先出去。
顧然走在最后面:“那是什么感覺?更值錢了?”
“顛倒眾生?”陳珂也確認不了。
“那不是形容女性的嗎?”
“現在提倡男女平等,”蘇晴漫不經心地說,“男人也可以千嬌百媚、明眸皓齒、婀娜多姿、沉魚落雁、小家碧玉、天生尤物。”
“我們兩個有仇嗎?”顧然問。
“麥當勞之戰還沒有結束。”
“天生尤物很對。”陳珂還在想這件事。
她不好意思說得太直白,顧然對女性的誘惑,是生理的,也就是.色誘。
彷佛一個男人好好地走在路上,四個漂亮女孩在打鬧,其中一個忽然沒站穩,跌入男人懷抱里。
香軟的身體,帶著香氣的秀發,就這么撞進懷里。
另外三個女孩哈哈哈笑著,懷里的女孩臉紅得嚇人,眼睛濕潤,軟軟的和男人說對不起。
——女人看見顧然的感受,就是這個男人此時的感受,心跳加速,稍不控制便會露出癡漢笑。
蘇晴其實將自己的心里話,藏在一系列的成語中,至于顧然自己能不能悟到,就是他自己的事了。
知道自己沒有變丑,顧然其實已經不在意了。
男人對自己外表的關注,也就這么一點。
三人進了辦公室,顧然先去換白大褂。
蘇晴給陳珂沖泡咖啡。
“謝謝”似乎因為受傷被照顧的緣故,陳珂說話小女孩似的。
蘇晴都微微一笑,覺得她可愛。
她給自己泡咖啡時,說:“所里對你會有補助的。”
陳珂只是抿唇微微笑了一下,沒太多期待和興奮:“其實這是我應該做的。”
“該做的事太多,人生就沒樂趣,工作也沒有積極性。”
“‘子路受牛’?”
“是。”
兩人對視一笑。
“我換了。”顧然穿著白大褂出來。
蘇晴、陳珂也輪流換好衣服。
正要出去時,忽然何傾顏走進來了,依舊那么華麗嬌媚,卷發浪漫。
“稀客啊!”顧然調侃。
“早啊”何傾顏滿臉笑容。
“早,今天這么早?”陳珂也笑著打招呼。
“聽說你昨天挨訓去了?”顧然問。
“走了,去查房。”
眾人亂七八糟說在一塊了。
“等我一起!”何傾顏匆匆慢慢去換衣服。
還沒進更衣室就開始脫衣服,顧然看見她細膩的雙肩,以及一眼文胸的藍色肩帶。
這時他已經背過身去。
顧然想起昨晚的夢。
一路上,在何傾顏的好奇之下,陳珂不得不又說了一遍昨晚的事情。
“早知道等你們人齊了一起說了!”陳珂笑道。
眾人也都微笑。
進了療養樓,顧然翻閱昨晚的病房紀錄,何傾顏湊到他身邊。
“Mr.顧,告訴你一個好消息。”
“什么?”
“你的人生即將波瀾壯闊,你今天要見到你的丈母娘!”
顧然頓了一下,看向她:“丈母娘?你做了什么?”
“你還記得我說的精神反擊嗎?”何傾顏笑吟吟地低語。
顧然正準備說什么,何傾顏忽然察覺到什么似的看向療養樓大門。
莊靜走進來,身邊跟著一位紅裙搖曳的美人。
“你看,你的丈母娘來了。”
《私人日記》:八月十五日,周二,晴,靜海。
做春夢的原因,會不會是因為身邊美女太多了?
很大可能是因為無人島的事情,導致日所有見,夜有所夢。
附記:
‘紅裙’、‘黑龍夢’,詳情略。
《醫生日記》:
昨晚劉曉婷試圖自殺,幸好陳珂很負責,臨時選擇去查看,避免了這場悲劇。
病人精神狀態差,需要留意;精神狀態好,也要留意。
感謝燚熠翼的盟主;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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