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如紗,明月如鏡,茫茫無邊的荒草,顧然站在其中。
做心理陰影清除手術時,醫生進入荒草平原,腳下有一條小徑,可現在的他沒有。
一枚黑點從遠至近,顧然抬起手臂,黑鳥的爪子精準扣住他的小臂。
顧然對它微微一笑。
黑鳥輕輕一蹦,跳到他肩上。
一人一鳥在平原上跋涉,一頭青發夢魘掀開夜色黑紗,像是從營帳中走出來,攔在前方。
沒等他看清,顧然醒過來。
“我要讓我們三個人一起白頭偕老。”何傾顏繼續道。
‘靜姨肯定會問我白天經歷了什么。’
他返回‘芒草之間’,抽時間將昨晚的夢寫在日記本上,寫完之后,也沒再放回保險柜,直接收進行李箱。
獲得《主角療法》后,他給自己定的夢想是:清理世界上全部的心理陰影。
顧然一邊捂著額頭,試探自己的體溫,一邊走出‘湖水之間’。
正當顧然沉思時,肩頭黑鳥忽然沖天飛去,他回過神,看見自己的夢體正在化煙。
(我也想加入,四個人就不能白頭偕老了嗎?)
女孩也一直這樣掩嘴對他笑,害得他以為自己能在高鐵上表演一次‘我是精神科醫學生’的戲碼。
有些事情他自己認為連想都不能去想,但可大腦就是不受控制。
“喜歡!”
黑龍沒有停留,鼓起龍翼,拔地而起,沖向遠方。
“珂珂,你支持她?”蘇晴放下味增湯,“你覺得這種價值觀合適嗎?”
而且從陳珂的言行舉止,根本不可能看出這些。
就像顧然看完《讀心術》,與同學鬧著玩時一猜一個準的那種感覺,陳珂心里在想什么,自然而然地浮現在他腦海中。
是一位和尚的心理陰影嗎?
他仔細感受,成長后的身體比之前更沉重,可雙翼也更有力量,能飛得更快更高。
可是,做可能之事,又怎么成為主角呢?
顧然想到,自己變成黑龍,如此肆無忌憚地在荒草平原飛行,不正是不可能之事嗎?
莊靜也是因為這個原因,認為他可能成為主角,才為他要來了《主角療法》。
“喜歡就多吃點。”顧然給她夾了一片明太子。
“不是,我只是順口.我不參與你們之間的,嗯.”
蘇晴給他一個‘土鱉別擋路’——顧然理解——的眼神,沒說什么就走了。
怪不得古人說:論跡不論心,論心世上少完人。
這讓顧然想起十八歲那年,他獨自坐高鐵去北城,坐他對面的女孩。
“早上好。”顧然笑著打招呼。
人真的是大腦的主人嗎?
與此同時,周圍忽然竄出數十只白發夢魘。
格格使勁鼓掌。
下一瞬間,一擁而上。
“.這也能給別人嗎?”
黑龍橫掃四方,不管是白發夢魘,還是青發夢魘,全被彈飛,并在半空中瓦解成煙。
“顏姐,你說什么,不對,等等!”格格跪著爬到何傾顏身邊,學著后者昨天的樣子采訪她,“請問顏姐,你對顧醫生的喜歡,是什么喜歡?”
他立起的山峰,往后的人攀爬一萬年,也到不了山腰!
黑龍發出激昂龍吟,神話般的軀體發出山峰崩塌般的聲音,展翼從十五米提升至十六米。
她喝了一口淺蜊湯,很鮮。
“.怎么了?”顧然問。
“今天穿得很帥。”陳珂笑起來。
顧然使出全力,能飛多高就飛多高,能去多遠就去多遠。
顧然心中驚訝,又不禁贊嘆,難怪無數人來這里旅游,認為到了這群峰擎天之地,就能找到人生真諦。
生靈看見黑龍從天空滑過,與上次趙文杰的心理陰影不同,他們沒有逃跑,而是跪在地上祈禱。
“可惜,”嬰兒面無表情繼續道,“你來得太晚,不然可以和你多聊一會兒。”
說這句話的時候,她正漫不經心地將烤三文魚放在噴香的白米飯上;
說完這句話,她一口將米飯和三文魚吃進嘴里。
何傾顏看向陳珂,對她說:“珂珂,我已經表態了,你有什么想說的嗎?”
對直覺,他沒當一回事。
就像有人說巴菲特炒股全靠運氣,巴菲特也認可一樣。
這樣氛圍中,只有一個人沒有,一個嬰兒。
“無非是一個心到口到罷了。”嬰兒說,“對于修行沒有益處,是錯誤的開悟,用來游戲人間還算有用,你要嗎?”
也可能是感冒。
天空中也有夢魘,長著翅膀、人臉、鳥身的怪物,實力遠超青發。
顧然看嬰兒最后一眼,嬰兒天真地望著他,眉心似乎隱約出現一點紅,這在之前是沒有的。
顧然知道對方是誰了。
(蘇晴果然已經把顧然當成自己的了。傾顏難道不知道,她這樣的方式,只會讓蘇晴更快下定決心嗎?輕躁狂還是太魯莽了。)
太詳細了。
其余人笑起來。
“像您一樣的人,這世界上多嗎?”他試著問。
說完,嬰兒眼神變得完全純潔,也不再開口說話,只是看著他笑。
“你是?”顧然試探道。
而這些神佛還打算重返人間,奪回屬于自己的信仰。
大家都說我新衣服很帥,一群沒眼力的人,夸我本人啊!
顧然心中充滿了豪情壯志,愛情他會得到,事業上他也要達到前所未有的頂峰。
他想起昨晚的夢,那是個黑龍夢。
和襯衫有什么關系!是他本人帥!
顧然之心膨脹如斯。
夢魘圍著一人一鳥,擺出進攻姿態。
也有必要和莊靜聊一聊這個新能力。
當然找不到。
‘只要三個人里有蘇晴,我是不介意的。’顧然心想。
太荒唐了!
“原來是被帥到了。”顧然輕撥自己的劉海。
格格使勁點頭。
“嗯。”謝惜雅也應了一聲。
顧然看著嬰兒,嬰兒也看著他。
他覺得這根本不可能,妄想莊靜讓他憤怒。
“顧然,伱不要誤會,我不是說要追求你,”何傾顏道,“我要同時追求你和蘇晴。”
“修羅場!”格格替她想了一個詞。
“顏姐,我能問一下嗎,你為什么喜歡顧然?”格格繼續采訪。
陳珂連忙點頭。
顧然將身體全部泡在溫泉水中,只有憋氣才能不讓他胡思亂想。
時間大概是五點過一些,六點不到的樣子,空氣有些寒冷。
“是的。”顧然也認可。
顧然坐起身,感覺腦袋有點重,不知道是因為做了一晚上的夢,還是昨晚喝了酒。
是辦不到嗎?
不是,因為顧然匆匆一眼,在這片世界只看見這一位嬰兒。
和帳篷一樣,他們也很普通,衣著樸素,皮膚很差。
眼前是群峰擎天之地。
無論在何處,無論在何時,無論是誰,當面對陽光時,自然也有了背陰的一面。
“嘭!!”
‘混浴是刺激,與蘇晴聊天是刺激,‘她’的事要說嗎?’
難道她們是因為害羞,才不好意思夸我本人?還挺可愛。
讀心術永遠不可能與他心通相比,前者再精準,也只是猜測,而后者,是揭曉答案。
而對自己產生懷疑的顧然,正認真研究新能力。
這時候,顧然終于意識到不對勁。
收拾妥當,老板娘敲門,跪在門口通知顧然可以吃早飯了。
直到眾人收拾好行李,坐上小型大巴,出發前往京都,格格、謝惜雅她們開始看《海街日記》時,他才算有點眉目。
他說的日語,老板娘始終得體的笑容,變得真誠了,甚至輕輕掩嘴一笑。
畢竟他知道陳珂喜歡自己;
他也讀過不少類似《讀心術》、《心靈偵探》的書,平時還喜歡留意別人的一舉一動,有這樣的直覺不算什么。
從溫泉里出來,顧然在試衣間換上嚴寒香為他買的衣服——這算不算刺激之一呢?
走出試衣間,在走廊上,迎面恰好遇見蘇晴和陳珂。
夢要醒了。
不知擊敗多少次怪物,心力即將耗盡,快要醒來時,荒草平原的景色終于消失。
據日本人說,還可以解酒。
在為這件事感到驚奇和一些不安的同時,顧然也想依靠這個能力,找到‘她’。
在‘芒草之間’拿上換洗的衣物,他走進男湯,開始最后一次泡湯。
治病救人,是醫生的責任。
普通人有時候都能猜到他人的想法。
這是夢!
或者,這其實是某人的心理陰影,就像趙文杰心理陰影里的內功高手。
雪山挺拔而圣潔,雄鷹飛翔而剛強,草原起起伏伏,揮灑生命力。
這當然不可能。
他落下來,眼前是一個普普通通的帳篷,一對平凡夫妻跪在地上,頭深深埋在土地上。
“.我支持你。”陳珂說。
自己怎么了,這是夢,對方怎么可能真是活佛?
繼宙斯傳授大魔法之后,又有活佛灌頂他心通?
這個世界他是越來越看不明白了,雖然不管是大魔法,還是他心通,從現實角度,都不算非常脫離常規。
“耶穌或許還在復活,其余人都不見了。”嬰兒直勾勾地盯著顧然,“沒有信仰還能走到這一步,我見過的人里,你還是第一個。”
顧然忽然反應過來,對方怎么知道自己在想什么?
以他的水平,就算是莊靜這樣的心理學大師,也不可能將他的心思讀得這么準!
結果人家只是單純覺得他帥,是癡女笑,這很沒意思。
“還剩一點,拿去吧。”
但只是接近。
顧然忽然反應過來,莊靜答應混浴,難道也是為了刺激他?
那‘她’.不可能!
就算蘇晴、嚴寒香都再三說起莊靜對夢境的執著,他自己看出莊靜對夢境的癡迷,莊靜也不可能做那種事情。
(因為他是天馬座,我是雅典娜;我放《亂世巨星》,他會跟著一起搞怪;因為他愛蘇晴愛得很堅定,又很聽靜姨的話,將來一定不會出軌.身體很棒,棒棒也很棒。)
“這個理由——”格格無話可說,豎起拇指。
‘這次應該也能進入某人的心理陰影,是蘇晴?還是何傾顏?陳珂?或者格格、謝惜雅?’
《私人日記》:八月二十九日,周四,晴,從箱根出發前往京都
昨晚做夢,夢見活佛。
“一定有很多女孩子喜歡然君。”黑田堇說。
應該不是贊成,而是覺得戲很好看的鼓掌。
“我!”格格想邦邦給他兩拳。
“我就喜歡啊。”何傾顏忽然說。
顧然心情平靜,似乎對這突然的變化有所預料。
兩人看看他,都沒說話。
他雙手合十,微微鞠躬,向對方表示尊敬。
“是不是更喜歡了?”顧然問格格。
如果有了這么荒唐的想法,要不了多久,會真的變瘋,相信世界上有神佛。
不管是誰,哪怕不是她們,顧然也希望能在夢醒前做些什么。
一種直覺。
效果接近最頂級的讀心術。
接下來的路,顧然走得更自信,考慮下個月發了工資,多買兩件襯衫。
顧然一直看著陳珂,全神貫注,哪怕現在何傾顏正在水漫金山,他也試圖找到‘她’。
顧然正好也跪著,便也學著她的姿態,說:“承蒙您這兩天的照顧了。”
整個過程無聲無息,如獅群狩獵般安靜。
在‘湖水之間’享用早餐的時候,格格也忍不住說:“顧醫生,你今天好帥。”
何傾顏炫耀道:“我和我媽媽給他挑的,與其說他帥,不如說我們眼光好。”
顧然知道,對方開始了新的一世.
不不不!
顧然猛然醒悟過來。
顧然的人身從黑色濃陰中走出,站在他肩頭的黑鳥,吸收這濃陰,羽翼逐漸清晰。
而在很遠的地方,一群衣著整潔、面色紅潤健康的和尚,從這片土地最輝煌最偉大的廟宇出發,一步一叩首,朝拜著往這邊來。
“我?我”陳珂左看右看,一副好像能從周圍人那里找到答案的樣子。
原來這里真的有奇跡!
“我在這里轉世了無數年,走遍這里每一寸土地,至今還在尋找,那些世人來一趟又有什么用。”嬰兒說。
其余人都在旁觀,用當前的熱門網絡詞來說,就是看樂子。
“我這一世還沒有名字。”嬰兒的聲音蒼老,“上一世的記憶也正在淡去,忘了。”
“喜歡嗎?”顧然問她。
這個能力一不留神,會和他自己的直覺混為一談——或者干脆就是他自己的直覺?
還有兩個條件:
喜歡帥哥有什么好說的?
一,目標說話時想著別的事情,或者言不由衷;
二,顧然認真盯著說話者的臉看——認真到目標會躲避他的眼神;
滿足這兩個條件,才能“聽”見一兩句心聲。
‘找個時間,把昨晚的夢和靜姨說了。’
等她咀嚼完,咽下去,某些人才回過神。
“女人對男人還有什么喜歡?”何傾顏學昨天的顧然。
“以后多和我說說這種心里話,什么心病都沒了。”顧然淡定地吃著豆腐。
“因為他帥啊。”何傾顏理所當然道。
格格夸張地深吸一口氣:“不得了不得了,三角戀?修羅場?”
是不是真的,有機會可以問問她們。
附記:
格里高爾·薩姆沙從煩躁不安的睡夢中醒來時,發現自己在床上變成了一只大得嚇人的甲殼蟲。——《變形記》卡夫卡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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