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羊嚇不到他，他可是放牛娃，小時候什么羊沒見過？小羊、大羊、老羊、死羊、羊肉卷，羊的一生他都了解。
但人也能嚇人，因為意外。
顧然沒想到自己會召喚出別的心靈怪獸，所以才會被嚇一跳。
“你為什么會被嚇一跳？”嚴寒香不解。
“我以為我的心靈怪獸是它。”顧然看向肩頭的黑鳥。
“這是什么？”莊靜問。
“靜姐，”顧然的尊稱聽起來像是因為無奈，“重點難道不應該是這只黑山羊嗎？”
“心靈怪獸千奇百怪，你農村來的，出現一只黑山羊沒什么大不了，問題是這種鳥為什么忽然飛到你肩上？”嚴寒香好奇地打量黑鳥。
剛才，農村是不是被歧視了？
“城里人也可能出現羊啊，好多人喜歡吃羊肉。”顧然拒絕一切地域歧視。
“是烏鴉？”嚴寒香問莊靜。
“不確定。”莊靜打量黑鳥，“黑色的鳥本就很多，在夢境中更多，可能只是一只弱小的夢魘。”
“重點是羊。”顧然再次強調。
“好，好，看你的羊。”嚴寒香無奈寵溺地笑著。
“現實就有黑山羊。”莊靜的意思是顏色不足為奇。
“你的羊有什么特殊的嗎？”嚴寒香問。
其實也不是羊有什么特殊，不過對于十八歲的莊靜與嚴寒香來說——兩人似乎有別的世界觀，黑鳥才是突然出現的那個。
至于黑羊的特殊之處，只要顧然冷靜下來，他自然就“明白”了。
“能吃掉陰影，比如說這樣。”
顧然話音一落，黑羊走到田埂里，啃食一株野草的影子。
隨著羊嘴的咀嚼，野草的影子越來越淡，野草本身逐漸‘鮮活’，就像昨天還熬夜加班的打工族，今天忽然中了一個億，這時候上班族去上班路上的心情一樣。
對于顧然三人來說，最大改變是——這是一棵真正的草。
嚴寒香忽然道：“如果讓黑山羊吃掉農作物的影子，那夢境中的農作物，是不是也可以吃？”
“農作物不能吃嗎？”顧然好奇，他以為這些人交換物資，只是想念‘現實’的食物而已。
可是，如果不能吃，這些人又是靠什么活下來的？
“能吃。”莊靜看向遠處池塘的菱角。
肉眼所及，也只有菱角在可食用的范圍，田地都荒廢了，偶爾有幾株營養不良的莊稼。
“只是一方水土養一方人。”莊靜繼續道，“吃了這里的東西，就會變成這里的人，如果沒有那頂帳篷，那些人的影子或許和這些草一樣重。”
當影子重到一定程度，運氣好，結局是落地生根；運氣稍差，就是被影子拽下去，往夢境深處墜落。
“我把一半的食物交換出去，除了獲取情報和黑袍，也是為了獲得破釜沉舟的勇氣，看來失敗了。”莊靜道。
有了黑山羊，他們可以隨意食用這個世界的食物，可以安全地活下去。
可是，在一個環境惡劣的區域生活，需要得到保證的何止是飲食和住所？
心靈的健康同樣重要。
“除了吃影子，黑山羊還有一個作用，能帶路。”顧然說。
“帶路？”嚴寒香問。
“它的羊角有類似道士羅盤的功能，比如說我想去找舊神，黑山羊就能找到舊神的方向。”
“那就一邊走，一邊說。”莊靜半點時間都不想耽誤。
“我們可以直接找‘人神’。”顧然提醒。
“也是。”莊靜點頭，同時默默撫平自己的心理狀態，突然掉入夢境，讓她失去了從容。
“那就快吧。”嚴寒香道。
黑山羊走到顧然身邊，和他站在一起。
顧然道：“我。”
“嗯？”莊靜、嚴寒香看著他。
“我就是。”顧然說。
“保持愉快的心情很重要。”莊靜好看地一笑，“但你也不用太擔心我們，我們兩個沒那么脆弱。”
“你小子往下掉，我們都不會。”嚴寒香抱臂道。
“我信，真的信，但你們也請相信我，我真的是‘人神’。”顧然說，“我可以證明給你們看。”
莊靜與嚴寒香對視。
顧然感覺到不妙。
記憶恢復之后，超心理學也全部回來，為了取信兩人，他立馬使用讀心術。
（莊靜：腦袋里忽然出現奇怪的認知，他被影響了）
（嚴寒香：只能暫時控制他了，不讓他繼續思考下去）
（莊靜：嗯，你放毒）
（嚴寒香：一直在放，只需要搭配一點點另外一種香，就能讓他暈倒）
兩人看向顧然。
“我開玩笑的啦，哈、哈、哈，走，人神就在這方向！”顧然跟在黑山羊后面。
莊靜、嚴寒香走在他后面，像是看守他的女獄警。
三人一羊一鳥，朝著‘玉藻前’所在的方向走去。
顧然覺得自己被槍指住了，連變成黑龍的機會都沒有。
現在只能等待夢魘出現，發生戰斗，兩人無暇顧及他，他才能趁機變身。
哪有這樣玩的，如果這么玩，多少個奧特曼和假面騎士都死了。
顧然穿著黑斗篷，背著用野餐墊打包的零食——登山背包用來交換情報去了，默默地帶著路。
“等一下，這里有幾株山芋藤，挖一下試試。”莊靜忽然說。
“要收集食物嗎？”顧然問。
根據那本書上的情報，在夢境中趕路只需要知道方向，不管多遠，要不了多久都能抵達目的地。
比如說，如果海城與南城在這里，而顧然知道兩個城市的方向，那么高鐵需要兩個小時的路程，他徒步從海城到南城，可能也只需要兩個小時。
甚至只需要兩分鐘。
博爾赫斯有句名言，‘使他覺得遙遠的不是時間長，而是兩三件不可挽回的事’，與夢境有異曲同工之妙。
夢境在某些地方很貼近現實，而在一些細微的地方，又是神奇的無理之地，就像電影——在電影里，不會出現反派打boss上廁所便秘使勁的日常鏡頭。
伏地魔如果在這里，永遠也不用考慮洗頭的事情。
所以說，只要黑山羊帶路，背包里的食物理論上是足夠的。
“以防萬一，而且提前將這些食物變成可食用，萬一遇到人，也不用暴露黑山羊的能力。”莊靜說。
一旦被夢中人知道黑山羊可以啃食陰影，大多數人都不會放他離開。
“正常食物還可以用來交換情報。”嚴寒香說。
騎士出現，長槍插入泥土，輕輕一翹，整片泥土都被翻過來。
顧然想起莊靜給科普的知識——
國王擁有權力，女王默默守護，騎士擁有捍衛兩者的絕對武力。
就算與黑龍角力，騎士恐怕也不落下風，更別說騎士還有高超的戰斗技巧。
騎士是唯一能在‘李長晝’手里撐過三回合的心靈怪物。
如果佛祖是真的，李長晝也是真的，那能在李長晝手里走過三回合，騎士是不是太強了？
山芋藤被掘起，根莖暴露出來，只有三顆山芋，一大二小，大的那個也不過成人巴掌大小，成人手腕粗細，小的只有小孩拳頭那么點。
黑色太陽的陽光下，三顆山芋的影子像另外三個山芋，不過只有另一個世界的生物才能食用。
黑山羊踱步上前，啃食山芋影子。
很快，三個山芋變得正常，紫紅色的外皮變得可愛，讓人感到淡淡的豐收之喜悅。
顧然將它們收進野餐墊，其余食物都有包裝，也不怕被弄臟。
他們繼續趕路。
大概用了半天時間，三人來到一座城鎮，人煙稀少，大概相當于現在的農村——非過節期間。
而且里面全是人身狐貍頭。
“要進去嗎？”顧然問。
“我不怕群戰。”嚴寒香說。
“那就走吧。”莊靜很清楚騎士的力量，有著相當的自信。
這種自信有時候還挺礙事的，如果她們的心靈怪獸很弱小，說不定會相信顧然是‘人神’。
不相信也沒關系，因為顧然也不需要她們相信。
現實往往不如人意——主要是人總是想得太美，夢境也是如此，使用讀心術的顧然，很清楚自己現在還被‘香氣’指著。
他干脆讓黑鳥飛在空中偵查。
彷佛趕著黑山羊進城似的，三人走進這座狐貍之城。
看似居民的人對他們指指點點，只是不接近，沒有多少畏懼。
很快有類似衛兵的狐貍人走過來，當頭那人穿著日本巫女服，雖然是狐貍頭，卻更有靈性。
“新來的迷失者，這里是至高至圣玉藻前大人的領地，如果你們想住下來，作為交換，必須獻上自己的信仰。”巫女狐貍說。
至大至軟顧然不否認，至高至圣
“我們想見玉藻前大人，不知道條需要什么條件。”莊靜客氣道。
“看來你們不打算獻上信仰，那么，打算用什么交換？”
莊靜看向顧然，顧然蹲在地上，攤開野餐墊，露出里面全部的東西。
“海底撈！”
“巧克力，好久沒吃的巧克力。”
“水果，水果，現實世界的水果”
巫女狐貍揮手，一位守護者收走了所有東西，連帶著野餐墊一起。
顧然沒有阻止，莊靜也沒說什么，嚴寒香在釋放無色無味的氣息。
“玉藻前大人在夢境第十七層。”巫女狐貍語氣平靜。
空氣微微凝滯。
“我們在第幾層？”莊靜又問。
“第一層。”巫女狐貍回答。
“沒有別的辦法了嗎？”
巫女大大的狐貍頭輕輕搖動，說：“玉藻前大人可以聯系我們，我們沒辦法聯系玉藻前大人。”
稍作停頓，巫女狐貍又道：“你們可以在住下來，如果玉藻前大人的神思降臨，我會稟告你們的事情。”
野餐墊里的東西有這么值錢？三人同時想。
嚴寒香準備釋放另一種香，只要莊靜支撐片刻功夫，她就能放倒所有人。
巫女狐貍很有些風情地咧嘴笑起來：“因為你們好看。”
原來如此，這就很合理了。
“好看很重要，”巫女狐貍很嚴肅，“可以賞心悅目，改善我們的居住環境，減少墜落的風險。”
狐貍們都點頭，很贊成這個看法。
這就是偶像的力量，上至佛祖，下至藝人，都可以成為心靈支撐。
他們暫時住下來，這次不是帳篷，而是一間平房，有一大一小兩個臥室，一個衛生間，一個廚房，一個客廳。
顧然抱著狐貍送的被褥，單獨住小臥室。
他沒想到見玉藻前竟然這么麻煩，是那個死皮賴臉跟在自己身邊、差點被野狼咬死的小狐貍嗎？
“顧然。”嚴寒香輕輕敲門，“過來開一個小會。”
“好。”顧然站起身。
正要走出房門，嚴寒香雙手忽然勾住他的脖子。
“門、門！”顧然道。
不管是女大學生嚴寒香，還是教授嚴寒香，顧然都不怕這么親密的接觸，但門沒關，隔著客廳，對門是莊靜。
“怕什么？”嚴寒香親上來。
從這一吻中，顧然感受到了她的焦慮與不安，忍不住摟緊她。
十八歲的嚴寒香會焦慮，那么十八歲的莊靜也會不安，在這樣的環境下，三個人住在一起，是否有可能幫莊靜和嚴寒香暫停青春？
三人聚在大臥室開會。
“真的沒辦法直接找到‘人神’嗎？”莊靜再次確認。
每次尋找‘人神’，黑山羊都站在我身邊——顧然沒敢說。
“沒有，走到這里黑山羊就不走了，但也沒有抵達目的地。”
“可能是‘人神’特殊，連黑山羊也無法直接找到，只能通過舊神，才能間接接觸。”莊靜說。
“也可能是‘人神’不在線，比如說在現實。”嚴寒香看向顧然，“你怎么了？”
“耳朵癢。”顧然放下掏耳朵的小指。
“我們真的要住在這里？”他問，“這里住久了，腦袋也會變成狐貍。”
這是他從巫女狐貍腦袋里‘看到’的情報。
位于十七層的玉藻前本體沒有力量，但在這第一層，似乎有著足以與‘舊神’稱號相匹配的巨大實力。
狐貍人之前也不全是狐貍，來到這里之后才變成了現在這樣。
也怪不得玉藻前賣身求生，畢竟再往下掉——被狼殺掉，她就真的會死，落入她口中的‘深淵’中。
“先住幾天，這里有神的賜福，農作物勉強還在現實，就算我們食用黑山羊凈化后的食物，短時間也不會暴露。”莊靜分析道。
她看了一眼另外兩人，又說：“而且，如果不能一口氣返回現實，那我們必須在一個安全的地方讓自己先獲得冷靜，積蓄力量。”
“就像弓箭上弦需要往后退。”嚴寒香笑道。
“是。”莊靜也笑起來。
嚴寒香看向顧然，用手肘戳戳他：“你也笑。”
顧然咧嘴笑。
《私人日記》：十月十二日，周一，夢醒之后
有一個問題，越靠近深淵，超凡力量越弱，那為什么黑龍依然強大？護士AB也沒被削弱？
是心理醫生特殊？
黑龍、護士AB特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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