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令曦用了朝食后,便來到了御春堂。
見,門前門庭若市。
堂內接待的小廝,井然有序地分流病患,并排著長長的兩支隊伍,排隊入內看癥。
掌柜是經杜仲伯提攜上來的樓面掌柜潘陽。
由此一看,其管理能力,果然有其過人之處,才得他極力地推薦。
傅令曦甚是滿意。
潘陽正在門前翹首盼著。
見主子娘娘出現,便即刻上前行禮,恭敬地道,“見過主子。“
傅令曦芙蓉面容帶著淺笑,對潘陽做了一手勢,示意他進店內說,“潘掌柜無需多禮,進去吧。”
“是。”
這時候,原本規規矩矩地在排隊的百姓,突然有人鬧了起來——
“御春堂原來也是個狗眼看人低的地方,憑什么咱們在這里排了一宿,這貴婦人一來,掌柜你,就把她引入堂內?”
“對啊對啊,豈有遲來先上的理兒,咱們辛辛苦苦排了一宿,就這么給她打尖兒,這事可不能就這么著,得給咱們一個說法!”
“沒說法,那咱們今日就在這耗著!“
“跟他們廢話這么多作甚?憑什么她身份高貴就能進去,咱們只能在這兒干等著!咱們得也跟著她進去!”
說著,竟是一行人,一窩蜂地涌入御春堂。
“誒!誒!你們怎么能夠這么罵蠻不講理!她是咱們的東家夫人,進自家鋪子有何不可!你們真真……”
小廝氣得結巴的話還未喊完,就被一人高馬大的漢子推搡了一把,單薄的身子往后踉蹌了兩步,跌坐在了地上。
傅令曦瞇了瞇眼眸。
她掃過百姓中發現,有四、五個人的眼神,與其余百姓的眼神大不相同。
且,這幾個人眼神之間都有互相交流,嘴上句句在理,可每一句話都是在挑起百姓們對自己,乃至對御春堂的怒火。
心中頓時了然過來。
“小應子,快把人扶進堂內。”
得傅令曦一聲,小應子一刻都不敢耽擱,把受傷的小廝背了進堂內。
因擔心主子,他放下人后即刻就出了門外。
瞧著群情洶涌的百姓們,唯恐下一刻暴動起來,潘陽內心焦慮不安,護著在傅令曦身前面,對她壓低聲道,
“主子娘娘,您還是先進去鋪里,避開這些粗蠻的百姓,莫要被誤傷了。”
護在傅令曦兩旁的容嬗、紫欒,聽了掌柜的話,也勸聲道,”娘娘,有咱們擋著,您先行進去吧。“
而這時候,突發的一下涌上的百姓中,其中一老婦人直撲向傅令曦——
紫欒就在她的身旁,想要擋在她身前,卻不如那老婦人撲來的速度快。
還是警惕的青珞,及時擋住了欲要對傅令曦不利的老婦人,并一腳就將人踹開好幾米遠去。
正是這一腳,更是激起了百姓們的怒火。
“殺人啊!”
“哎喲,老身我要活不下去了……”
只見,那倒地的婦人嚎了一聲,便了無生息、生死不明。
身旁一壯漢見此一幕,“撲通”地跪在地上,抱著老婦人軟軟的身子,一臉忿然瞪了青珞一眼,轉而悲慟嚎道,
“娘!娘!你醒醒,醒醒啊娘……”
“青天白日之下,朗朗乾坤之地,竟是有如此囂張跋扈的毒婦人!”
聞得一憤然之聲。
便見,從百姓中走出,一青衫白面的書生模樣的男子。
傅令曦狐貍眸子銳光一閃,靜靜瞧著眼前為抱不平事的男子。
見其兩頰凸起,雙目凹陷,細看卻不難發現,其淚下淚堂有薄黑之色,眼之白睛帶有滯黃之色,且唇色無華,身材瘦癯,比扶柳姿還要弱不禁風。
乍然一瞧,確實與長途撥涉、趕赴應試的窮秀才的風骨,倒有幾分相似。
可在傅令曦眼中,一瞧便能分得清楚真偽。
這人明顯是腎氣大虧之癥,而病因自然是縱、欲無度所致。
還有,其耳門色黑,垂作一旁彎曲的手指輕微地在發抖,腰身無力人向前傾。
此時,被傅令曦一個冷凝的眼神,有些心虛地抬起手掌,
其握拳靠唇邊輕咳一聲,以示掩蓋自己的心虛,并抬高嗓子道,
“敢問這位夫人,您縱容惡仆傷人,可有違道理,大家不過都安分守己排了一宿的隊伍,可夫人這一來就打了頭尖兒,著實是讓人氣難平啊。“
“哦?”
傅令曦似沒聽懂他的意思,笑了笑道,“本夫人入自家門,難道還要你們點頭方能進去?”
聞言,那青衫男子輕笑一聲,道,
“夫人此言差矣。要說夫人是御春堂的當家,大家每日都來此看癥,可從未見過夫人,夫人拿此話來塞搪咱們,怎么說都說不過去。
倒不如掌柜坦然相告,咱們尚能理解御春堂這是看人下碟,狗仗人勢,咱們這病不看也罷,大家說這里理兒中不中?“
他話落,其身后的百姓們都紛紛怒言道,
“對啊。咱們這病不看也罷,皇城又不止你們御春堂一家藥鋪子,咱們去別的地方去!”
“要不是看在他們,近段日子的贈醫師藥的份上,老子被家里的婆娘嘮叨煩了才過來瞧瞧,怎知如此晦氣,撞上這攤事兒,不看也罷!“
“對對對,都走吧,像御春堂這般只顧升官發財富人家,哪管草菅人命餓死骨,咱們窮人百姓跟他們可是碰不得、耗不得啊。”
“這般矜貴的大夫,咱們瞧不起,都散了散了,別在這添堵了。”
傅令曦冷眼瞧著,藏在百姓中煽風點火的幾人的一舉一動。
見人群都要散了,一老嫗“撲通”地跪在都上,欲要拉住傅令曦的裙擺,被青珞抽出的長劍擋住——
聽其嚎聲,一臉掙扎痛哭,道,“不行啊。咱們家老頭子的病就得縈采姑娘才能治得好,就差兩日便能痊愈,老婆子我可絕對不會換大夫的,求求夫人大發慈悲,不與我這等老婦計較啊!”
說著,那老嫗便要對傅令曦磕頭下來——
“婆婆且慢!”傅令曦示意青珞收起劍來,俯身親自將老嫗扶了起來。
容嬗見此,臉色大變,阻止她道,“主子!”
“無妨。”傅令曦向其揮了揮手,示意她無需擔心。
此老嫗雙目清明,且一舉一動發自內心,與旁的那幾個別有用心之人,連一個眼神的交匯動作都不曾,傅令曦相信她口中所言,因而才有方才的舉動。
“婆婆盡管放心,咱們御春堂絕非那些市井之流所能污蔑,說給您相公治病,便會直至他痊愈放休。”
聞言,老嫗老淚縱橫,連連道謝,“多謝夫人!多謝夫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