鄭全時常出入相府,雖然沒有見過幾次相府的七小姐,但七小姐的容貌向來令人深刻,所以他一眼就認了出來。
“你怎么在這兒?”鄭全有些詫異地問道。
蘇喜妹抬了抬眼皮,對上鄭全那雙被酒色掏空的眸子,忽然咧開嘴歡喜地一笑。
“你、你是表舅舅?”說著,就要伸手過來扯住鄭全的衣角。
鄭全忙側身避開,一臉的嫌惡。他也沒答話,兩眼一瞪,就帶著身后的人徑直走了過去。
鄭全是鄭氏父親庶弟的次子,是個貪得無厭的奸詐小人,當初蘇洛嫁給陵王,陵王便許了鄭全入府,打理蘇洛院中的事務。
如今已是陵王府舉足輕重的內務管事了。
蘇喜妹回頭看了一眼鄭全的身影,目光清冷。隨后她就那么堂而皇之的穿花過廊,往陵王府宴會的花園走去。
要是鄭全真發現了什么不妥,她已經在人多的地方了,他也就拿她沒有了辦法。
此時忽然有女子的笑聲傳來,蘇喜妹抬頭一看,從左邊的水榭竹庭中緩緩走過來一群穿著華麗的小姐們。
蘇喜妹皺了一下眉,抬腳就往前走,不想有人眼尖看到了她。
“這不是七妹妹么?你怎么來了?”那人的聲音混在風中,也能聽出那倨傲的語氣。
蘇喜妹迎上她的眸子,喚了一聲“三姐”。
蘇馨高昂著下巴,幾步過來擋在了她的前面,一身大紅色繡花牡丹褶裙,十分醒眼,晃得蘇喜妹不自覺瞇了瞇眼。
“七妹妹,爹爹不是不讓你踏出相府的大門么?你怎么這么不聽話!”她說道,語調嚴厲,帶著作為姐姐的責備。
她身后的眾小姐們聽著都掩嘴笑了。
誰不知道相府的七小姐是個上不了臺面的傻愣子,就連堂堂相爺也是掛不住臉面了,把她關在府里不讓出來見人。
蘇喜妹心頭也是有些感慨,原來七小姐很少出門赴宴,是因為蘇德不讓她隨便踏出相府!
想想也就明白了,蘇德那么重視蘇家的聲譽,怎么會讓相貌不堪的七小姐出門丟人現眼!
蘇喜妹忽然也笑了,眼中明媚如朝陽。
“三姐,我只是想來看看大姐。”她說道,語氣卻是不起不伏,“大姐嫁給陵王數載,除了歸寧宴,就沒有再回過相府了,身為妹妹,我理應前來看望。”
“那也不能隨隨便便就出相府!”蘇馨見她回嘴,心里有些不悅,“就算你要來看大姐,也要得了父親的應允。”
蘇喜妹卻是搖了搖頭。
“三姐,我只是來看望大姐,父親向來重視親情,大姐是他的嫡女,我們當妹妹的來看望她,想來父親是不會責怪我們的。”她輕聲說道,也沒有半分的不敬,就是平白敘述了一個事實。
什么嫡女!
她才是相府的嫡女!
蘇馨的臉色有些不大好看。
而此話一出,陪伴在蘇馨身旁的一眾小姐們心頭都有了一絲了然。
蘇馨本來就是相府的姨娘所生,要不是蘇喜妹方才提及,大概她們都忘記了蘇馨其實是個庶出的女兒,和她們這些嫡出的小姐們相比,身份自是比不上的。
蘇馨在她們面前的優越感也一下降到了谷底。但蘇馨一向自視甚高,也以相府的嫡女自居,所以她絲毫不會覺得自己鳩占鵲巢。
“七妹妹,你也真是,怎么就自己過來了?”她笑了笑,伸手拉住蘇喜妹的手,“你應該和我說一聲,我才好轉告二姐,讓二姐好好打點一下。”
相府的二小姐深得陵王的寵愛,這件事京城中的小姐們都或多或少聽說過。
陵王府中的后宅事宜也都歸相府二小姐蘇洛掌管,大小姐蘇慧似乎在府中沒什么地位。
如此一想,隨在蘇馨身后的嫡小姐們都對她露出了親近的笑來。
蘇喜妹莞爾一笑。
“有勞三姐費心了。”她細聲細語地說道,“我是來看大姐,不是來看二姐的,自然就不用二姐打點了。”
蘇馨臉上的笑一下僵住了,那些小姐們也愣住了。
再怎么說,蘇慧也是陵王府的王妃,蘇洛再受寵,那也只是一個側妃,當不了什么事的。
不過這相府的七小姐還真是說話直接,那蘇馨大概是氣得腸子都青了吧。
那些小姐們都抱著看好戲的態度看過來。
她們和蘇七小姐的接觸本來就不多,聽說她的“大名”,也就是前兩個月傳遍京城的一樁風月之事。
據說相府的七小姐癡戀太仆寺少卿方弘文的嫡次子方欣,但那方欣是國子監文生中的翹楚,怎么可能喜歡一個傻乎乎的庶女?
所以此事一經傳出,便引來京城中自詡清高的貴公子們嗤笑不已,連帶她們這些小姐們都不禁對這個七小姐不屑一顧。
只是眼下看來,這個蘇七小姐倒也不是那般愚鈍不堪。
蘇喜妹在四周無數打量的視線下坦然的收回手,撫平被風吹起的紗裙,似乎絲毫不覺得自己說了什么過分的話。
“七妹妹,你也來了啊?”有人忽然笑著問道。
蘇喜妹抬頭順著說話聲看去,只見一個穿著同樣精致的華衣霓裳的女子從側面的一條羊腸小道走了過來。
那是相府五姨娘的女兒蘇婷。
蘇喜妹點了點頭。
“五姐姐。”她喚道。
蘇馨扯了一下嘴角。
“五妹妹,真是好巧。”她聲音有些冷淡,卻是笑著看著緩緩細步走來的蘇五小姐。
蘇婷沒有理會她,轉過頭目光落在蘇喜妹的臉上,神色有些悵然。
“七妹妹,不是我這個做五姐姐的說你,我們的三姐姐就是活要臉面的人,你怎可當眾讓她難堪呢?”說著,她搖了搖頭,眸中露出愁慮來。
七小姐的這個五姐姐容貌秀美,卻是個爭強好勝的性子,看不過去什么就會說什么,不像鄭氏母女表里不一。
蘇喜妹垂目應聲:“五姐姐教訓的是。”
蘇馨攥了攥袖口,已經氣得臉色發白了。
這該死的臭丫頭,這時倒是乖巧得很了。
“五妹妹,你怎么能這般說話?”她看向蘇婷,壓住自己的火氣,盡量使自己的語氣聽起來柔和,“七妹妹年紀最小,要是私下出府有個什么三長兩短,父親該得多傷心啊?我這個做姐姐的理應提醒她,做事都得有個規矩!”
蘇婷忽然就笑了。
“三姐姐現在的身份當真是不一樣了,也難怪,二姐身為陵王府的側妃竟然管起了府中的事務,真是上行下效啊。”
(天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