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喜妹對上李氏看過來的視線,半分畏懼也沒有。
鄭氏方才故意把水潑到她的身上,李氏原本就因為她向父親哭訴錦盒的事耿耿于懷,而鄭氏只需稍稍添油加醋一番,李氏就會把矛頭指向自己。
李氏自詡聰明,卻不知只是鄭氏玩弄于手掌之中的玩偶,這么多年拿李氏當槍使也不是一回兩回了,可李氏偏偏在一個坑里栽進去,下一次還會在同一個坑栽下去。
這就是所謂的“魔高一丈道高一尺”吧!
不過蘇喜妹重生一世,年歲加起來也有三十多年的記憶了,怎么會白白中了這“一石二鳥”的計謀。
蘇喜妹咧開嘴一笑。
“三姨娘,您這兒說的什么話?我怎么會怪您呢?”她臉上的笑愈發的真誠,“這首飾盒里的頭面都是嫡母和大姐送給我的,我知道三姨娘心里也是惦記著嫡母和大姐的,所以才會借去首飾盒一解思念之情,昨個兒四姐姐戴著蘭花翠鳳頭釵來向母親問安時,母親也是連連嘆息,大概也是想念得緊吧。”
蘇喜妹這么一說,李氏也就聽明白了。
鄭氏不但不幫著她說話,還故意踩了她一腳。
平日里妹妹前妹妹后地親近自己,倒不知鄭氏心機如此深沉,這么多年怕是沒少在背后捅她刀子吧!
好一個金玉其外敗絮其中的偽善女人!
鄭氏神情一怔,李氏已然微笑著向她看了去,只是那眼底卻是悄然升起了一絲寒意。
四周的空氣仿佛一下都凝滯了,明明所有人的臉上都還帶著笑,但卻是透著一股莫名的詭異。
四姨娘張懷瑾忽然插了一句話,笑著打起了圓場。
“孩子們都還站著做什么?都過來坐下吧。”她招呼著屋子里的小姐們上桌子。
小姐們便笑著落了座。
張氏打趣道:“這燕窩可是上等的血燕熬成,妹妹倒是情愿來大姐姐這兒品嘗燕窩,要不兩位姐姐再說說話,妹妹也好多吃兩碗。”
鄭氏瞧著鄭氏和李氏,當真是一副揶揄的表情。
鄭氏一下笑出了聲來。
“四妹妹就你嘴饞,姐姐可不會如你所愿,不然這么好的血燕不得全讓四妹妹吃了去。”
一眾人聽著都歡快的笑了。
屋子里的氣氛又恢復了融洽,就如同方才暗流涌動的火藥味兒只是大家的錯覺罷了。
仆婦在檀香木桌邊侍候著,血燕燕窩粥盛在白玉盅里,姨娘們和小姐們都歡喜地品嘗著這名貴的燕窩。
鄭氏笑著抬起頭來,視線溫和地落在蘇喜妹的臉上,眸光中卻是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探究。
“七丫頭,你的鄭表舅昨個兒來府上還念叨起你,說前天在陵王府見到了你,因為有事兒就沒好好跟你說話,所以帶了一只發釵給你送來,這么多年你也不常常露面,鄭表舅還有些感慨,想要關心一下你。”
她輕言細語地說道,卻是忽然開的口,她這么做也是想看看七丫頭的反應。
人在通常情況下面對突如其來的一些事會下意識表露出自己的本質。
不過是一個未及笄的孩子罷了,鄭氏不相信七丫頭要是真有什么隱蔽的事,能瞞過她的眼!
蘇喜妹動作一頓,擱下白玉勺,抬起頭目光微微訝異。
“鄭表舅送女兒了一只發釵?”她有些不相信地迎上鄭氏的眸子,“那天女兒原本是要去看望大姐的,王府的下人卻說大姐身體不適,女兒就想著那天也是軒哥兒滿月,就想著去花園看看,誰知不小心迷了路也不知道走到了哪兒去,沒想到卻是碰見了鄭表舅。”
說到這兒,蘇喜妹彎著眼笑了笑道:“鄭表舅當時正帶著一些人找什么東西,還沒說上話鄭表舅就匆匆走開了,倒是沒想到鄭表舅還惦記著女兒。”
她的語氣輕快,嘴角翹得高高的,說到最后一句還是有些不可置信。
但臉上的表情卻是十分歡喜。
說到底都是女兒家心思,無論是誰送了禮物給自己,都會開心一陣子的吧?
蘇喜妹的神情變化拿捏得十分到位,鄭氏的眼神便是愈發柔和了起來。
看來鄭氏是有些相信她了吧?
只是相信她就會真的放過她了嗎?
蘇喜妹卻是暗暗一陣嘆息。
鄭氏母女心狠手辣,在沒有絕對把握的情況下,絕無可能放過任何一個有威脅的人!
就拿大姐的事來說,鄭氏母女可謂是趕盡殺絕!
這種冷情冷血為了自身容華不惜手段殘忍傷害他人的行為著實讓人心寒!
前天軒哥兒滿月,身為陵王正妃的大姐卻是沒有出現。
來陵王府赴宴的貴胄家眷必然會有各種猜測。
會不會是王妃不滿意自己親妹的兒子得寵,不愿出面祝賀?
或是宇哥兒過世不久,王妃見不得這般喜慶的場面?
陵王為了平息流言蜚語,一定會尋個合情合理的借口搪塞過去。
元香昨天下午去打聽了一下,陵王府對外宣稱的是蘇王妃身體不適,正在玉龍山莊療養身子。
玉龍山莊是當今天子賜給陵王的皇家山莊,位處京城南面梅縣附近梅峰半山腰上,據說在長年累月的雪山當中有一汪宛若天境的溫泉,對病情有極大的助益。
京城中的人怕是無人不知陵王妃的孩子宇哥兒在兩個月前失足掉進水中,無力回天、當場斃命。陵王妃因為自己兒子過世郁郁寡歡積郁成病,這樣的解釋自是不會讓人心中起疑。
何況這也是事實。
聽童媽媽說,宇哥兒過世后,大姐悲痛欲絕,還生出輕生的念頭。好在最后想明白了,只是宇哥兒畢竟是她的第一個孩子,大姐仍是無法釋懷,時常看著窗外發呆或是以淚洗面。
而鄭氏母女選擇在這個時候動手就是事半功倍。
但凡稍微有點兒良知的人都會生出惻隱之心!一個痛失愛子、在陵王府中無足輕重的失寵女人還能有什么威脅?
鄭氏母女卻是巴不得大姐早早魂歸黃泉!
蘇喜妹看著鄭氏柔和的目光臉上歡喜更甚,但她藏在寬大袖子里的左手卻是緊緊捏成了拳。
你們想要錦繡容華,我就偏偏讓你們得不到!
你們想要我的命,我就讓你們的命懸在刀口上!
她還是恨了吧?
那個人為了自己的錦繡前程,狠狠地撕裂了她心中所期許的良辰美景!
而今生重活一世,鄭氏母女卻想要奪走她最珍惜的生命!
她不是圣人,怎么會心中無怨無恨?
(天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