輕風吹拂著河邊的垂柳,青翠的柳枝輕輕搖曳,潔白的小花點綴其間,溫暖的陽光透過枝條映襯著清澈碧綠的清波,尤顯得柳葉宛如翡翠般瑩然蔥綠。
清波碧水上是一座有著數百年的古老石橋,石橋左側便是享譽京城并被勛貴們推崇的月滿樓。
月滿樓并不是一個普通的茶樓,而是一處占地數畝的大莊子。月滿樓掩映在層層翠綠間,佇立橋頭望去,有種與世隔絕的神mì感,京城中無論是附庸風雅的貴公子們還是滿腹經綸的讀書人亦或是朝中為官的大臣都當月滿樓是個消遣娛樂的好去處。
蘇喜妹對月滿樓并不了解,也是方才進來的時候才知dào要交上五十兩銀子的質押金,等待會兒他們出去,這銀子才會退還回來。
他們主仆四人沿著石徑往里走,石徑兩側是半丈高的石墻,石墻上有雕刻的鏤空團花,能隱約看見墻的另一邊是一盆珍珠黃楊盆景,四周是開得正好的杜鵑花。
繞過一處太湖石假山,映入眼簾的是一泓清泉。清泉四周圍繞著成片的竹林,竹林中掩映著石刻的棋盤,自是供客人對弈棋藝的悠閑之地。
而清泉叮咚穿過的荷塘上是三間竹庭,竹庭中的白玉石上是金絲楠木打造的長琴。
京城中滿腹詩書的世家子弟時常會來此處斗琴行酒令。
荷塘末端是一座三層高的青檐樓閣。
屋頂房梁均雕刻著栩栩如生的白蓮、蓮蓬和遙不可及的滿月,令人心中不由得升起一種孤高而清華的高潔。
樓閣里四方平整,走進去一看才知大有乾坤。屋頂鏤空,抬頭便可見湛藍的天空云卷云舒或是墨藍浩瀚無際的星夜。四面廂房皆開有窗戶,恰好正對一樓的正堂。
此時正堂上正有兩人神情專注地下著棋,一旁侍立著月滿樓衣著光鮮的仆從。那仆從身邊的檀香樹桌上放著兩個木桶,木桶里插滿了竹簽。
而竹簽粗細不同顏色不同,竹簽的簽頭標明了廂房的字號。
月滿樓的仆從領著蘇喜妹主仆四人上了二樓的未乙廂房,這里的廂房都是按照時辰來排序的。待他們坐下很快就有碧螺春茶供上了桌,而他們的桌子正好臨著窗口,一眼就能將正堂斗棋的兩人盡收眼底。
那仆從笑瞇瞇地侍立在蘇喜妹身側,殷切地說道:“棋局已經開始,貴客只能下一場再下注。”
下注?
蘇喜妹視線看了一眼樓下正在斗棋的兩人和一旁樹桌上的木桶,大概就明白了,原來月滿樓并不只是喝茶斗棋聽曲的地方,還是一個打著高雅幌子的賭坊。
蘇喜妹轉過頭看向那仆從,微微笑了笑。
“不知小哥能否講一下這兒的規矩,我們主仆都是第一次過來。”她的聲音輕柔,明朗悅耳。
那仆從臉上不由得有些動容。
蘇喜妹今日穿著云紋錦緞短褙搭配著水藍色羽紗裙,一縷半透明白色輕紗若有似無地遮住了她的容顏。
也不知dào這面紗下是何等的絕色?
那仆從不同其他茶樓賭坊的伙計,很快就掩住心神,恭敬地回話:“我們月滿樓是按照廂房的排序來收下注的金額的,貴客這間房乙字結尾,便是五十兩銀子的下注金,我們月滿樓會從每一場的贏家手中抽水一個份例。”
原來月滿樓賭金的大小是看廂房的字號來的,一旦選定了廂房,來這兒的客人就必須根據廂房的字號來下注,至于是輸是贏那就得看自己的運氣了。
而無論如何一場比斗下來,有輸家就會有贏家,月滿樓從贏家手中抽取一定的份例,不僅能平緩輸家的怨氣,還能悄無聲息地把錢給賺了。
這種賭博的方式倒是比一般的賭坊高明多了。
其實稍微細想一下,就會發xiàn這賭局不管誰輸誰贏,月滿樓才是最大的贏家。
看來這月滿樓的樓主還真是……有過人之處。
蘇喜妹看著仆從的眼眸中帶著溫婉嬌柔的笑,示意他微微向前躬身,在他的耳畔輕輕吐出一句話。那仆從一聽眼睛一亮,當中卻是閃爍著一絲驚訝和不大確定,蘇喜妹笑著點了點頭,眸中露出一抹堅定,并不是玩笑話而已。
月滿樓打開門做生意,并沒有規定女子不能上場斗棋,那仆從稍一遲疑就點點頭抬腳走了出去。樓下的兩人還在對決,黑子白子你進我退,相殺甚歡,但不過數十來回,黑子就出現頹敗之勢,節節敗退。
此局毫無懸念,白子獲勝。
其間有女撫琴一曲,音韻和鳴,曲調婉轉,宛如高山流水泛舟湖上。
一曲末了,有人上場宣bù下一場斗棋是未乙廂房與申甲廂房的貴客對決。
申甲廂房的貴客翩然出現在正堂上,那貴客是個膚白俊美的年輕人,舉手投足間盡顯金貴身份。
有人驚呼一聲:“那是忠勇伯府的大公子潘郎。”
滿堂頓時一片嘩然。
潘大公子俊美灑脫,是國子監文生中的佼佼者,重藥的是,他與方家大郎二郎關系甚好,而方家大郎二郎又與相府的大公子蘇昊稱兄道弟。
這么看來,說不定國子監文生中出類拔萃的兒郎們今個兒都來月滿樓了。
要知dào倘若能攀上他們中的任何一個,都是前途無可限量啊!
酉丙廂房中的各位小姐們都睜大了眼,探著頭癡癡念念地望著堂中的那抹俊俏的身影。但又不敢太過明目張膽,畢竟都是未出閣的女兒家,哪能不顧及身份就這般直勾勾地盯著人家看。
蘇馨淡淡地瞟了一眼含羞帶怯的各家小姐們,輕輕嗤笑一聲,“潘家不過是爵位世襲三代的忠勇伯,如今已經過了兩代,這最后一代一過,潘家就不成氣候了。”
蔣綺蔓忙回到桌邊坐下,附和著應聲:“潘郎自是比不上蘇大公子,忠勇伯不過是一個沒有實權的封號,況且還只世襲三代,要是潘家能出個有出息的,在朝中謀個四品以上的官職,那才能另當別論。”
蔣綺蔓是詹事府少詹事蔣謙的嫡女。不過蔣綺蔓是蔣謙與繼夫人所生,而蘇馨的母親鄭氏卻是時至今日都還沒有被扶正。所以蔣綺蔓打心眼兒是瞧不上蘇馨的。
但蘇大公子就不一樣了,他是相府唯一的公子,何況鄭氏主持蘇家中饋,蘇大公子是不是嫡出就不那么重藥了,遲早有一天這偌大的家業都是屬于蘇大公子一個人的。
而更重藥的是,陵王妃跳崖連個尸首都沒找到,陵王為了拉攏蘇家必然會扶正蘇側妃,那么蘇大公子的身份和地位就不可同日而語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