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洛滿腦子全是昊哥兒,方才一聽陵王殿下有事要辦,她微微松下一口氣,正要起身相送,陵王殿下卻又突然回頭說了這么一句話,她的一顆心頓時又提了起來。
有祖母在的時候,馬車行的緩慢,從京城行至靜淑齋大約要三個時辰,但返程的路馬車行的自是比去時快很多,不到兩個時辰就能趕回京城。
倘若這么算的話,昊哥兒或許已經與那死丫頭快到盤龍山了。
蘇洛手腳一片冰涼,強裝鎮定起身向陵王殿下福了福,“王爺處處為妾身著想,妾身真是……”后面的話突的哽咽住了。
韓子燁視線掃過她竭力壓制住卻仍然不停發抖的雙手,很滿意地點了點頭,“愛妃不必多說,你是本王的愛妃,這點兒事本王還是能為你做的。”
陵王說完抬手虛扶了一下就轉身走出了聽雨閣,蘇洛眼前一陣發黑,腳下如同踩在棉花上虛浮無力,恭送陵王殿下出去的下人們跪倒一片,蘇洛豁的跌坐在床榻上。
“快,快去尋鄭表舅、快去!”蘇洛顫抖著大叫一聲,繃緊的一張臉血色全無。
要是晚了,昊哥兒怕是會丟了性命!
相府芙蓉閣
鄭氏今個兒心情甚好,親自穿針引線繡了一朵白蓮,徐媽媽在一旁奉茶服侍,說說笑笑一眨眼的功夫就過了大半個時辰。
周婆子做好點心端上來,是用梅縣產出的蜂蜜做的水晶糕。
鄭氏捏起一塊嘗了一口,一雙細長的眼彎了一下,“周媽媽做的點心都能比得上京城羅記的手藝了,本夫人倒是有口福的。”
周婆子忙笑著回話:“老奴不過是瞎倒弄倒弄,要說這做點心的心思怕是連嚴掌廚半分的功夫也比不得。”
嚴掌廚便是鄭氏母親嚴氏族中的表侄。
當初鄭氏能得到蘇老太太的喜愛,嚴掌廚可是功不可沒。
鄭氏眉歡眼笑,“他倒是個能鉆研的性子,什么點心菜式都愛嘗試著擺弄,為了老爺、老太太沒少用心盡力。”
“夫人說的極是,嚴掌廚做的五福素齋煲是用人參、百合、玉竹、當歸、茯苓這五種藥材溫火慢燉三個時辰,燉出一小碗湯汁后再將蓮藕切成薄片大火翻炒,最后澆上那小碗湯汁收緊時放入一顆紅棗,紅棗正好可去掉幾分藥材濃郁的氣味,這道菜不失蓮藕的清脆又有棗的甜香,入口有種令人精神一振的感覺,還有清熱潤肺、補氣安神的功效。”
徐媽媽笑著接上話,“就單說這繁復的工序那也夠折騰人的,要不是嚴掌廚將老爺、老太太放在心上,也不會挖空心思想出這么個做法。”
鄭氏聽后嘆口氣道:“這也真是難為他了,只不過那時趙夫人才過世沒多久,老爺、老太太都還沒緩過勁兒來,老爺還好,可老太太年紀大了,我這個做兒媳婦的擔心她熬壞了身子,老太太平時最愛吃蓮藕,可那段日子她也只是動兩筷子就不吃了,我就想到族里的這個侄兒或許能幫上忙,他的確是挖空了心思才想出這么個辦法,老太太那時身子太虛又不肯喝藥,也多虧了他想出這個主意。”
趙夫人自是指的是蘇德是原配夫人趙氏,鄭氏沒有稱呼她為姐姐,也沒稱呼她為夫人或是蘇夫人。赤炎國的女子嫁夫從夫,嫁了人的女子族姓前都要冠上丈夫的姓氏,稱呼時也以她丈夫的姓氏打頭稱夫人,這是對一個出嫁后的女子最起碼的尊重。
然而鄭氏卻道趙氏為趙夫人,這樣不倫不類的稱呼是對趙氏最為直接的鄙夷和侮辱。
“還有水荷糯米雞、香椿菌豆腐哪一個都要花不少心思。”周婆子腦子里飛快地轉了幾個彎,堆起一臉的笑說道。
鄭氏又拈起一塊點心咬了一口,笑著點了點頭。
有仆婦打起簾子神色匆匆快步走了進來。
“夫人,不好了,秋菊說三小姐不見了。”
鄭氏一口差點兒咬到自己的舌頭。
不見了?什么叫不見了!好端端的一個人怎么會不見了!
“秋菊呢?秋菊在哪兒?”鄭氏臉色一變,橫眉倒豎,剛咽下去的點心堵在心上像是一塊石頭壓著她吊不上氣兒。
“秋菊方才叫人過來捎了一句話又匆匆出了府,秋菊說,她今早陪著三小姐去琴坊挑琴,三小姐吩咐她去羅記買幾盒點心,可等她回來時三小姐已經不見了蹤影,她打聽到三小姐私自雇了一輛馬車,聽那車夫的意思,三小姐應該是去追老太太了,她現在就去城門等著,傍晚前三小姐應該會與七小姐一起回來。”
“什么!”
鄭氏原本聽著那仆婦說馨姐兒不見了就一口氣喘不上來,這下一聽馨姐兒是與那死丫頭在一塊兒,頓時驚的跳了起來,短短兩個字聲調轉了好幾轉。
馨姐兒與那死丫頭在一塊兒!
盤龍山!盤龍山!……
“快、快!”鄭氏抖著手摘下那塊月牙玉佩塞進徐媽媽的手里,“快、快去陵王府轉告二小姐,那碗陽春面不要了、不要了,快、快去!”
徐媽媽看見鄭氏這副見鬼一樣的表情,一刻也不敢耽擱,出了芙蓉閣,直奔雜院招呼車夫飛奔去陵王府。
鄭氏一下癱軟在梨花木鏤空團花金絲鑲邊椅上,怔怔看著滿屋子低調而華貴的擺件物什,整個人就像是嚇傻了一般目光呆滯、反應遲鈍。
是她疏忽了,是她疏忽了……
馨姐兒昨晚說什么來著?好像是說她想要陪伴老太太去靜淑齋。
是了是了,她是這么說過。
鄭氏心里就像是突然落空了一樣,要是馨姐兒出了什么事,她一定也活不下去了。
原本她并沒有打算今天就取那死丫頭的命,但前個兒當她瞧見那死丫頭有了一張顛倒眾生的狐媚子臉,就恨不得剝掉她的皮喝掉她的血!
誰也不能搶走屬于馨姐兒的一切!
按照計劃,是在半個月后,她會尋個由頭讓那死丫頭去一趟靜淑齋,然后在回來的路上伏擊。
可她等不了,一刻也等不了,她要那死丫頭現在就死!
只是她千算萬算,算漏了馨姐兒,馨姐兒為何偏偏這個時候要去靜淑齋呢!
以往馨姐兒可都是嫌路不好走的。
前年一家人去靜淑齋,馨姐兒還鬧騰了好久,還是她極盡安撫,馨姐兒才勉強答應下來。
是誰!
難道是誰提前知道了計劃算計了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