蘭芳

第四百一十五章 陛下,請原諒我

同一時刻,在國民公會中,以馬拉、丹東、羅伯斯庇爾等人為首的布里索派的反對者們也齊齊出聲。

他們號召革命群眾行動起來,一定要把國王和王后處死,徹底鏟除波旁王朝的封建王政殘余!

他們喊出了“學習大總統趙學寧的共和精神、將共和進行到底”的口號,表示法蘭西需要的是共和國而不是王國。

羅伯斯庇爾數次登臺高呼。

“法蘭西不再需要國王!法蘭西不再需要王后!法蘭西需要的是全體國民!法蘭西需要的是公平公正!未來的法蘭西應該是法蘭西共和國!”

羅伯斯庇爾的高呼引發了越來越多的人們的共鳴,共和燈塔中華聯邦所發生的事情深深的激勵了人們,并且促進了激進主義情緒的爆炸。

凡此種種狂暴的聲浪使得整個巴黎陷于沸騰之中,局勢越發的無法控制,甚至于部分布里索派的溫和成員也受到了這種情緒的感染,也轉變了他們的看法。

他們開始勸說布里索,希望布里索仔細考慮這件事情,調整之前的看法,將國王和王后處死以順應巴黎群眾的要求。

當然,也有很多人反對,認為一旦處死國王,很多事情就無法挽回,法國會在高昂的情緒中狂飆,會逐漸失控,無法節制,最后,恐怕會出現很可怕的事情。

羅蘭夫人瑪麗·簡·羅蘭就堅決反對雅各賓派的號召,認為大家需要冷靜下來,不能被中國發生的事情沖壞了腦袋。

“中國有中國的情況,韃靼皇帝不被承認是中國人的皇帝,中國人處死韃靼皇帝并不會影響太多,但是法國不一樣,法蘭西的國王一樣是法蘭西人!”

羅蘭夫人高聲疾呼,但是布里索看著群情激憤的巴黎,聽到了種種狂熱的聲響,看著自己身邊越來越多的人開始搖擺,于是他自己也開始動搖了。

此時此刻,羅伯斯庇爾又成為了一個關鍵先生。

他拿起了他已經盤的快要包漿的那本法語版的《共和國》走上了巴黎街頭,拼命的闡述著自己的觀點,他在三天之內進行了十一場演講,喊的聲嘶力竭。

面對狂熱的巴黎革命群眾,他高舉《共和國》這本書,使勁的呼喊他的口號和他的主張,要求將革命進行到底。

“如果不能把王政殘余全部鏟除,革命就沒有成功!鏟除不徹底就是徹底不鏟除!作為王政象征的國王一家如果不被處死,就意味著革命向他們妥協了!這種妥協是革命群眾不能接受的!

大總統趙學寧說過,如果不把封建殘余徹底鏟除,那么終有一日,他們會改頭換面返回人間,人們還要遭受王政的壓迫!王后居然向敵人泄露軍隊的動向,這就是最殘酷的事實!

所以!革命一定要徹底!一定要徹底消滅所有王室和貴族!把這些吸血的惡魔從法蘭西的土地上驅逐!把這些沒有情感的暴徒從法蘭西的土地上驅逐出去!他們死了,法蘭西才能活!”

以高超的演講技術調動了人們情緒的羅伯斯庇爾在演講之后振臂高呼。

“處死國王!處死王后!處死貴族!埋葬王政!法蘭西共和國萬歲!前進!共和國!!!”

羅伯斯庇爾臉色漲紅,額頭青筋暴起,舉起他的拳頭大聲嘶吼,直到嗓子嘶啞的再也發不出聲音,他也沒有停止自己的嘶吼。

聆聽他的演說的巴黎群眾更是完全瘋狂,震天動地的吼聲讓所有心懷不軌者肝膽俱裂、瑟瑟發抖。

最終,布里索沒能堅持自己之前的看法,在國民公會越發激進的時刻,布里索沒有勇氣繼續壓制人們的愿望,他只能妥協。

路易十六和瑪麗王后的生死問題被拿到了國民公會進行討論,國民公會對此展開了激烈的辯論和投票,主要反對者羅蘭和主要支持者羅伯斯庇爾展開了激烈辯論,最后以羅伯斯庇爾的全面獲勝而告終。

國民公會以壓倒性多數的優勢通過了對國王一家判處死刑的動議,路易十六和瑪麗王后的死刑被認可,他們即將面臨被處死的結局,得知這個消息之后,路易十六和瑪麗王后陷入了絕望的情緒之中。

絕望之后,路易十六和瑪麗王后嘗試逃跑,也有忠于他們的貴族勢力希望幫助他們逃跑,奈何國民公會派遣的革命衛隊已經完全控制了國王一家的行蹤,國王一家的逃跑計劃被挫敗了,一名貴族被革命衛隊亂槍打死。

這個消息傳到了巴黎,更加引起了巴黎革命群眾的怒火,原本布里索還想給國王和王后一個體面的結局,給他們一個月的最后和家人相處的時間,但是現在,這個結局也不被允許了。

羅伯斯庇爾高聲疾呼,一定要立刻處死國王和王后,夜長夢多,一旦拖延,不知道會出現什么問題,所以死刑必須要立刻執行,決不能拖延!

在羅伯斯庇爾的鼓動之下,國民公會再次通過了決議,要求在兩天之后處死國王和王后。

這一次,整體動議都是在羅伯斯庇爾和丹東、馬拉等激進派領導人的主持下進行的,布里索數次嘗試發言,都被憤怒而激動的國民議員們噓下了臺,他的發言不被議員們認可,而羅伯斯庇爾的演說卻能得到山呼海嘯一般的贊同聲。

布里索面色蒼白,嘴唇不斷地顫抖,看著如此這般喧囂的場面,他對自己身邊的羅蘭表示了自己的憂慮。

“看起來,我們已經失去了對國民議會的影響力。”

布里索清楚的意識到在這件事情上他的應對十分不利,他的行為已經讓他失去了威望和影響力,更進一步的失去了在此之上的至關重要的權力。

布里索派的議員們已經無法在國民議會的議題中占據主導位置,他們已經無法掌控國民議會的整體流程,自然也就無法決定國民議會的最終決斷,從而掌控執政權。

事實上,布里索派的政權到此為止已經岌岌可危,或者說已經在事實上被推翻,只是由于過去的慣性,布里索和他的朋友們還擔任著之前的職位。

只是他們已經沒有影響力,沒有號召力,任何發言都會面臨反對和質疑,支持者大大減少,反對者大大增多,他們提出的任何議案都難以通過,甚至被直接否決。

與之相對的,是激進派議員羅伯斯庇爾等人的一呼百應。

路易十六和瑪麗王后終于為他們的愚蠢選擇付出了代價,西元1793年1月21日,路易十六和他的妻子瑪麗王后被一同推向了巴黎的斷頭臺。

根據羅伯斯庇爾等人的建議,國民公會建造了與傳說中差不多規格的趙學寧處決乾隆皇帝的斷頭臺一樣的斷頭臺,作為對趙學寧和中華聯邦共和國的致敬。

然后,處決國王和王后的流程也一比一的還原了趙學寧處決弘歷的流程,羅伯斯庇爾等主要激進派議員全體到位,大家一起親眼目睹這場“盛會”。

國王和王后被要求穿著最華麗的禮服,然后公開向巴黎人民致歉,就他們所犯下的錯誤以及給法國人民帶去的痛苦致歉。

對于這種要求,路易十六緊繃著臉,一臉抗拒,瑪麗王后干脆破口大罵,對前來對他們作出要求的人投擲自己所能找到的一切物件,表達了自己極端的憤怒。

“我是王后!這個國家的王后!我絕不會認錯!也不會道歉!我沒有錯!沒有!你們這些可惡的鄉巴佬!去死吧!我詛咒你們!上帝會拋棄你們!你們死后一定會下地獄!”

議員們對此相當煩惱,他們不知道趙學寧是怎么讓帶清皇帝那么聽話的向中國人民跪下致歉的,路易十六和瑪麗王后如此的桀驁不馴,這讓他們感覺他們并沒有擊敗王政,只是贏得了一個表象。

但是不管怎么說,國王和王后的死刑已經無可避免。

當日,在萬眾矚目之下,路易十六被率先推上了斷頭臺,劊子手夏爾·亨利·桑松在事前得到了羅伯斯庇爾等人的接見,要求他就行刑的方式做一番革新。

“趙大總統處決韃靼皇帝的時候,使用的方式是讓韃靼皇帝面對著將要斬殺自己的刀,我希望你也能這樣做,讓國王面對著要處決他的刀,讓他充分感受到死亡的恐懼和恥辱。”

桑松對這個要求感到很費解。

他的家族是巴黎世代相傳的劊子手家族,家族成員從生下來開始就注定會成為劊子手,并且世代傳承這門“手藝”。

作為劊子手,他見多識廣,刀下亡魂無數,但是這個要求他還是第一次聽到。

“先生,讓一個死者面對處死自己的刀和殺死自己的人,這不符合我之前所了解到的行刑規則,而且這似乎對于行刑者來說也不是很好……”

桑松對此有些遲疑,他不好意思說自己并不敢直視死刑犯臨死前的注視。

他擔心自己殺了那么多人,會被記住他的樣貌的人記恨,然后被他們索命,或者死后的靈魂被他們圍毆。

而且死者臨刑前的眼神……

怎么說呢?

感覺挺滲人的。

羅伯斯庇爾倒是看穿了桑松心里的猶豫。

“你是職業的劊子手,伱所做的事情都是政府下達的命令,與你本人無關,你不需要擔心其他的事情,如果你擔心,殺掉他們之前就告訴他們,是羅伯斯庇爾·馬克西米連讓你殺掉他們的。”

桑松愣了片刻,低下頭沉默了一陣子,然后緩緩點頭。

“我知道了。”

到了行刑之時,路易十六被五花大綁推到了斷頭臺上,然后被面朝上控制起來。

當他發現這一不同尋常的行刑方式的時候,他表現出了驚恐和抗拒。

“桑松,這不是合理的處決方式吧?為什么要讓我面對鍘刀?”

桑松嘆了口氣。

他曾無數次遵照路易十六的要求處決死刑犯,可現在卻輪到處決路易十六本人,他覺得自己這個劊子手也會因此而留名于史,只是不知道這到底是好事還是壞事……

“陛下,請原諒我,這是羅伯斯庇爾·馬克西米連的命令,我只是一個執行者,我無力抗拒。”

路易十六看著桑松那張疲憊的臉,閉上了眼睛,長長嘆息一聲。

“應該不會很痛苦吧?”

“不會,就是一瞬間的事情,這是已經改造過后的斷頭臺,可以更快更精準的讓受刑者死亡。”

“那還好。”

路易十六緩緩放松了身體,似乎聽不到斷頭臺下巴黎群眾的交談之聲和咒罵之聲。

“聽說,東方的韃靼皇帝也是以同樣的方式被處死的?”

“是的,國民公會是這樣宣傳的。”

“看來,這個世界真的要發生變化了,皇帝和國王都會被處死,現在是我,下一個又是誰呢?”

路易十六似乎是在詢問桑松,又似乎是在自言自語,反正這個問題不是桑松能回答的,桑松也不想回答,因為行刑的時候到了。

于是,路易十六被閃著寒光的鍘刀砍斷了頭顱,死在了斷頭臺上。

桑松面無表情的按照慣例把路易十六的腦袋撿起來,把滴著血的頭顱向周邊的圍觀群眾展示。

斷頭臺周邊爆發出了雷鳴般的掌聲和歡呼聲,每個人都喜笑顏開,臉上滿是狂熱的興奮,似乎殺了這樣一個人能夠讓他們的人生圓滿。

桑松感覺自己不太能理解這種情況,盡管他不是帝制的擁護者,但是總覺得這樣有點不對勁。

他感覺自己的精力已經無法支撐接下來的處決環節了,于是,接下來處決瑪麗王后的任務,就交給了他的兒子、未來將繼承劊子手職位的小桑松來主持。

桑松疲憊的來到了斷頭臺的下方,抬著頭,看著那位尊榮華貴的女人被押赴斷頭臺。

和她平靜的丈夫不一樣,瑪麗王后直到被控制在斷頭臺上依舊保持著強勢,不斷的痛斥咒罵那些對她舉止粗魯的人。

但是這只能換來更加粗魯的對待——

人們不確定路易十六有沒有叛國,不確定路易十六在這件事情上扮演了什么角色,但是瑪麗王后向他的奧地利大侄子泄漏軍情是事實。

對于處決一個叛國者,劊子手的心理壓力就小多了。

于是,瑪麗王后的腦袋也被砍了下來,滴著血的腦袋被展示給圍觀的巴黎群眾,群眾熱烈歡呼,歡呼國王和王后的死亡,歡呼革命的成功,歡呼對未來的期許。

行刑結束之后,革命并沒有停止。

羅伯斯庇爾、馬拉、丹東等激進派議員繼續高聲疾呼要把革命進行到底,要繼續鏟除封建殘余勢力,要在整個法國范圍內將那些殘害人民生命、掠奪人民財產的混蛋們全部鏟除。

把他們全都送上斷頭臺,讓他們為自己的行為付出代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