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宮鳳華

第六百五十七章 爭權(一)

謝明曦注視著前方跪在靈前無聲落淚的身影。

建文帝終于死了!

死在俞皇后悄無聲息的布局中。

從此以后,俞皇后再無顧忌,可以權掌后宮,可以肆意爭奪皇權……可是,此時的俞皇后,真得沒有一點悔意嗎?

建文帝確實縱情好色,對俞皇后的情意,也是真的。否則,也不會在臨終前下遺旨,命淑妃殉葬了……

正想著,胸前又有些發漲了。

謝明曦轉頭,沖蕭語晗使了個眼色。

蕭語晗微不可見地略一點頭。

謝明曦這才悄然起身退下。

阿蘿也被接進宮中。因年齡太小,還未滿月,自然不能抱到靈堂來。謝明曦只得每隔一個時辰悄然溜出去片刻,給阿蘿喂飽了肚子再回靈堂。

這等事,不宜聲張。謝明曦只私下知會了蕭語晗,若俞皇后問起,蕭語晗也能幫著遮掩解釋一二。

不止是阿蘿,所有皇孫皇孫女都被接進宮中。

年齡稍大些的霽哥兒蓉姐兒在靈堂跪了半個時辰,才被領著去休息。尚未滿周歲的芙姐兒也被抱進靈堂待了片刻。

霖哥兒和阿蘿實在太小了,便未抱進靈堂里,穿著孝服,被各自安置椒房殿的廂房里。

謝明曦推門而入。

阿蘿正扯著嗓子哭鬧,奶娘抱著阿蘿急得滿頭是汗。見了謝明曦,奶娘才松口氣。

阿蘿人小胃口倒是不小,每隔一個時辰就要喝一次奶。餓起來的時候,時常扯著嗓子哭喊鬧騰,哭聲比隔壁的霖哥兒還要響亮些,可謂中氣十足。

謝明曦快步上前,抱過阿蘿,解開衣襟。

阿蘿閉著眼睛往懷中鉆,終于搜尋到了目標,咂進口中,津津有味地吮吸個不停。

謝明曦無聲輕笑,伸手在阿蘿軟乎乎的小臉上捏了一捏:“阿蘿,你要乖乖的聽話,餓了也得耐心等一等。總這么哭鬧,娘在跪靈時也不踏實安心。”

一旁的湘蕙從玉等人,俱都暗暗好笑。

阿蘿這么小,哪里聽得懂這些。

建文帝驟然離世,宮中內外俱是一片縞素,身在宮中,更得注意言行。萬萬不能隨意說笑,便是想笑,也得忍著就是了。

阿蘿很快吃飽了,砸吧砸吧小嘴,心滿意足地睡著了。

謝明曦念念不舍地親了親阿蘿的臉,將阿蘿給了奶娘,這才起身走了出去。剛出屋子,尹瀟瀟便迎面來了。

尹瀟瀟無奈低語道:“我雖未親自喂霖哥兒,心里也時時惦記。只恨不得一日溜出來七八回才好。”

可不是么?

做親娘的,哪有不惦記自己孩子的道理?

只恨她們身為皇子妃,身份顯赫,一舉一動也格外惹眼。一溜出來,也難免落入人眼。

謝明曦低聲道:“待上片刻再回去也無妨。”

尹瀟瀟點點頭,快步進了屋子,抱起兒子狠狠親了幾口。

這一個新年,眾人俱都在宮中靈堂里度過。

男子俱在移清殿里跪靈,女眷都在椒房殿。白日哭靈,到了夜晚,也不能回屋子歇下。最多趁著夜半更深時裹著厚披風閉目睡上一會兒。

謝明曦和盛鴻,每日約定了時辰,到了晚間一起去探望阿蘿時,才能相聚片刻。

盛鴻看著日漸清瘦的謝明曦,頗為心疼,低聲道:“你每日要跪靈,還要喂奶。總吃饅頭怎么能行!要不然,我悄悄去一趟御膳房,讓人每日為你準備些魚湯。”

謝明曦立刻阻止:“萬萬不可!”

“守靈時本就不該沾葷腥。便是母后,每日也是饅頭素菜,我何能例外。一旦被人察覺,便是現成的話柄。”

盛鴻皺著眉頭:“誰會盯著這些?”

謝明曦淡淡道:“總有‘有心人’,不得不提防。”

見盛鴻沉著臉,謝明曦又放軟了聲音,輕聲道:“我知道你心疼我。只是,父皇逝世沒多久。我這個做兒媳的,便想著吃魚吃肉,傳出去總是不好聽。”

“別人不會顧慮到我還要喂養孩子,只會覺得我這個兒媳不孝不誠。連帶著你這個七皇子,也會為人詬病。”

“待父皇下葬新帝登基,我們便自請去藩地。到時候山高水遠,無人管束,想怎么都行。現在還是謹慎仔細為上。”

謝明曦從不是膽小怯懦之人。只是,這等時候,多一事不如少一事。還是別做這個“出頭鳥”了。

盛鴻也知謝明曦的話有道理,無奈之下,只得點了點頭。

盛鴻舒展手臂,將謝明曦和阿蘿一并攬入懷中。

于他而言,便是攬住了整個世界。

靈堂里總有些陰惻惻的。

時值寒冬臘月,天氣嚴寒。青色玉石鋪就的地面更是寒氣逼人。靈堂里也未放置太過炭盆,身子稍弱的,要熬過七七四十九天跪靈都不是易事。

有資格進宮跪靈的誥命女眷,俱在三品以上,多是年過四五旬的老婦人。平日養尊處優,哪里經得住這般辛苦。

幾乎每日都有跪著暈過去的。

俞皇后沉浸于傷痛之中,根本無暇顧及這些。昌平公主只得安排個章程,命宮女們將暈過去的女眷扶下去休息,喂些參湯之類。待醒過來,再回靈堂。

如此一來,“暈倒”之人日益增多。

昌平公主很快察覺不對勁,心中頗為憤怒,陰沉著臉要發脾氣。

蕭語晗忙低聲勸慰:“皇姐稍安勿躁。連著跪靈多日,上了年歲的誥命夫人們不免疲累。她們想借著這等機會休息一二,也是人之常情。”

這種事,追究起來確實不體面。

只是,鬧騰起來,也不那么值當。少不得要落一個“刻薄”的惡名。

倒不如睜一只眼閉一只眼,權當不知罷了。

蕭語晗苦口婆心的勸慰,昌平公主根本聽不進去,冷冷道:“父皇離世還未滿一個月,一個個在靈堂里便耍弄起了心機。根本未將父皇放在眼里,也未將天家放在眼底。你能忍,我卻是忍不得!”

“今兒個,我便去看看,她們到底是真暈還是假暈!”

說完,昌平公主便起身離開靈堂。

蕭語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