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宮鳳華

番外之父子(二)

父子重逢,并沒有想象中的抱頭痛哭和分別多年的父子情長。

事實上,盛澤還是激動又驚喜的,在看到霖哥兒的那一刻,全身顫抖,想上前抱住兒子,卻在霖哥兒省視又冷靜的目光里遲疑退縮不前。

霖哥兒定定地看著眼前的男子。

年近四旬的男子,身材高大,氣度威嚴。滿臉的胡須,被整理得整整齊齊,還飄出可疑的香氣。身上穿著的衣服,一看就知是出自尹瀟瀟之手。

因為,他有件同樣衣料做成的衣袍。

這就是他“死”了十六年的父親?

這就是讓親娘傷心了十幾年惦記了十幾年的夫婿盛澤?

盛澤也不停地打量兒子。

他的記憶,還停留在十六年前。那時候的霆哥兒,還是個又胖又淘氣的孩童。轉眼間,孩童已長大成人,氣宇軒昂。

尹瀟瀟也察覺出不對勁來了,用手扯了扯霖哥兒的衣袖:“霖哥兒,這是你爹。快些叫一聲。”

素來孝順聽話的霖哥兒,嘴角抿得極緊,顯然沒有張口叫人的打算。

尹瀟瀟皺了皺眉頭,又扯了扯霖哥兒的衣袖:“霖哥兒?怎么還不叫人?”

霖哥兒依然不肯張口。

盛澤笑容僵住了,清了清嗓子:“瀟瀟,你先別急。霖哥兒一直以為我這個親爹死了,忽然知道我還在世,怕是一時難以適應。你容他緩一緩再叫爹。”

去年他在尹瀟瀟面前現身,尹瀟瀟何等震驚激動,又是動手又是動腳……他被揍得那個凄慘,簡直不忍回想。

現在霖哥兒驟然知道親爹還在世,心里也一定百感交集,一時半會回不過神來。

尹瀟瀟松了手。

霖哥兒忽地轉頭,對尹瀟瀟說道:“娘,你先避開,我要和他單獨說話。”

尹瀟瀟皺起眉頭,想說什么,在看到霖哥兒堅定的目光后,默默將話咽了回去。走出去的時候,順手將門關上。

尹瀟瀟一走,屋子里只剩父子兩人。

不知為何,氣氛半點不溫情脈脈,反而僵硬尷尬。

霖哥兒像看陌生人一樣,目光里只有冷漠和疏離。

盛澤心里一陣抽痛,低聲打破沉默:“霖哥兒,你心里是不是怨我這個父親?”

“是我對不住你們母子。當年我被皇位迷了心竅,做出大逆不道的事。如果不是你七叔心軟饒了我一命,我在十幾年前就死了……”

霖哥兒冷笑一聲打斷了盛澤:“你確實早就死了。我和娘相依為命十幾年,我們的生活中,早就沒了閩王這個人。”

“我娘沒有夫婿,我也沒有親爹。”

“即使如此,我們母子也活得好好的。現在娘隨我來了泉州,我會好好當差,做好這泉州指揮使。我也會給我娘養老,讓她高高興興地過日子。”

“你既然‘死’了,就該一直是個“死人”。你為什么還要出現?為什么還要來擾亂我們母子的生活?”

“你知不知道,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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旦你的身份曝露,為世人所知。我們母子就會被你牽連,在人前如何抬得起頭來?七叔七嬸又該如何面對宗室和百官們的詰問?”

“一個人再改,骨子里的自私總是改不了的。你只想著自己,從來就沒想過別人。”

盛澤:“……”

字字如箭,句句似刀。

盛澤目中露出濃烈的痛苦和自責,眼圈隱隱泛紅。再張口時,聲音已經沙啞:“霖哥兒,對不起,是我對不住你。這些年,我沒盡到親爹的責任。”

霖哥兒冷冷說道:“娘親撫養我長大,教導我做人。我有娘已經足夠了。”

至于親爹,早就在他的生命中銷聲匿跡,現在何必再來重逢相認?

盛澤被兒子的冷言冷語刺得心痛難當,不得不張口解釋:“我一直惦記你們母子。不過,正如你所言,我是‘已死’之人,不能讓人知曉我還在世。你們母子人在京城,我沒法子去找你們。”

“其實,早在幾年前,你七叔就寫信給我,說是等你成年了,就讓你來泉州。我暗中置下了這處宅子,殷殷期盼著你們母子早日來泉州。我們一家三口,雖不能正大光明地相認,私底下也能團聚了……”

“團聚就不必了。”霖哥兒充分展露了冷靜無情的一面:“你從哪兒來,就回哪兒去。我和娘都活的好好的,不必你來摻和。”

盛澤被這番話深深刺傷了,忍無可忍地張口還擊:“盛霖!不管你認不認我,我都是你親爹。你不想見我,以后不來便是。”

霖哥兒繼續冷笑:“我當然不想見你。還有,你也別來纏著我娘了。你回你的海島去,我娘有我就行了。”

盛澤:“……”

盛澤被氣得咬牙切齒,瞪著霖哥兒道:“瀟瀟是我妻子,當然要隨我一起去海島。”

霖哥兒無情地戳盛澤的傷疤:“我娘守寡多年,從無再嫁之意。你要以什么樣的身份,帶我娘遠走高飛?”

盛澤:“……”

父子第一次見面,劍拔弩張,不歡而散。

尹瀟瀟在外等了一炷香左右,就見霖哥兒面無表情地出來了。尹瀟瀟暗道一聲不妙,迎上前低聲說道:“霖哥兒,你和你爹說什么了?”

霖哥兒還沒吭聲,盛澤就一臉委屈地沖了出來,對著尹瀟瀟告狀訴苦:“這個混賬小子,根本沒打算認我這個親爹。張口就攆我回海島,還不準我帶你一起走。說什么他給你養老,不用我操心。真是氣死我了!”

滿心期待的父子重逢,竟鬧成了這樣。

就連尹瀟瀟,也始料未及。

尹瀟瀟先以目光安撫盛澤,然后看向霖哥兒,輕聲道:“霖哥兒,我知道你心里委屈不痛快。可他到底是你爹,你難道真不想認他了?”

霖哥兒哼了一聲:“我自小就知道,我親爹犯了十惡不赦的謀逆之罪,被賜死了。這么多年他躲在海上,我們母子沒有他照樣活得挺好。憑什么他現在想出現就出現,想認妻兒就認妻兒?”

霖哥兒眼睛紅了,目中閃著水光:“娘,你是不是真的想拋下我,和他遠去海上?”

尹瀟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