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六十節動搖和堅定
張成雪正陪著樸德歡喝酒。這個一直以來都春風得意的人滿面愁容――似乎有什么心事。自從出了那檔子“石人流血”的事情之后,這些rì子來他幾乎每晚都喝悶酒,不再象以往那樣經常出去應酬了,甚至在家的時候也不再和自己調笑了。
她是個很聰明的人,看出他的愁容背后隱藏著恐懼。
她很鄙視樸德歡:在她看來他是個無能之輩,不過是因緣際會,被無惡不作的倭髡看上,又接著被金老爺拉攏。
要不是趙老爺還要派他的用處,她真心直接給他一貼藥,讓他嗚呼哀哉去了。
張成雪雖然也是苦出身的奴婢,卻非良善之輩。當初在趙明貴家,她原在奴婢中并不出眾:論姿色比她強得奴婢還有好幾個,趙明貴也不甚看重她。然而她小小的年齡就耍弄手腕,挑撥離間、栽贓陷害,靠著耍弄陰謀詭計成了趙明貴的親信。翻手就把幾個原先得寵的婢女整治的死去活來。一個當初得罪過她的婢女被她唆使主人下令活活杖死,另一個則被她投毒致死。
雖然她的事跡后來被主人有所察覺,但是趙明貴卻覺得是可用之材,便經常讓她為自己辦一些見不得人的事情。
趙明貴派張成雪這個“干將”到樸德歡身邊,明著是拉攏,暗中是監視。除此之外還有第二層目的:在必要的時候對他進行“寢反”。
按照金老爺他們的算盤,先是“石人出血”來擾亂民心,接著就是這幾天在城內城外進行縱火,增加恐怖氣氛,最后就是接應朝廷大軍,全島起義兵。
到那個時候,樸德歡這樣的人就是最好的內應。
不過,這個人的膽略有限,指望他當時候斬落城門或者刺殺倭髡但是通過他再拉攏策反其他投靠倭髡的朝鮮人還是有可能的。
眼見著他最近情緒低落。張成雪旁敲側擊,大致已經知道他很是在意“石人流血”的事情,而且最近倭髡也流露出對他不信任的態度來。更有風聲說一貫對他很是重視的馮首長準備全面清查他在“弓箭從事官”任上的賬目。
張成雪認為,這些事情加在一起。已經使他開始有所動搖――“寢反”的時機已到。她一邊給趙明貴斟酒,一邊盤算著。
“老爺,您一個人怎么喝悶酒呢?”她故作嬌媚的問道,身子往他身上靠去。
樸德歡寥無興趣的說:“不喝悶酒還有什么好干得?”
“老爺最近怎么不去jì房快活了?”張成雪說道,“幾個姐姐可都想著老爺您呢。”
“怎么,你愿意我去jì房?”樸德歡有些醺然的問道。
“奴婢哪敢對老爺的事情多嘴。奴婢知道老爺您去jì房又不是為了女人,是和幾位老爺談事做買賣呢。”
“如今要避避風頭。我和黃老爺、趙老爺他們來往得多了些……首長們好像不喜歡……”樸德歡打著酒嗝說道,“做人也真是難!我跑jì房應酬他們還不是為了為首長做買賣,”
“是呀,沒有老爺出力,這島上的弓箭和特產能賣得出去?”張成雪悄悄的開始第一次調撥,“還有買來得糧食的,解決了這島上多少人的吃飯……這都是老爺您的功勞啊。”
樸德歡一聽愈發感到憤懣――人總是會夸大自己的貢獻和能力,忽視他人的作用。喝得有些“高”得時候更加如此。被她一挑,頓時牢sāo滿腹,嘆了口氣。說道:
“我也想過了。老爺我的權太大了――那幫子人看了眼紅,一個個都在首長們面前不知道說什么!金勇柱這個賤民王八蛋!”
張成雪知道他最近對金勇柱父女的地位上升很不滿意,便故意做出害怕的樣子:“老爺,慎聲!金大隊長現在可是首長們面前的紅人,連著他家的女兒兒子都抖得很……”
“屁!”樸德歡愈發不滿了,因為最近馮宗澤等人的確經常單獨召見金勇柱父女,“一家子賤人!”似乎是無從發泄不滿,他一仰脖又是一飲而盡。
“金勇柱家倒不要緊,一家子白丁能鬧出什么花樣來?就怕首長們……”說著她故作憂心忡忡的止住了話頭,故意勾樸德歡的話。
果然。樸德歡問了起來:“就怕首長們什么?”
“奴婢是說,最近石人流血的事情……”
樸德歡一揮手:“不要怕,這都是有敵人搗鬼,你不要信謠言。”然而他的話說得很是無力。
張成雪早看出他內心的疑懼,說道:“奴婢覺得:說有人暗中搗鬼,或許是真得。可是天下的事情。無風不起浪。首長們本事雖然很大,到底是外來的,畢竟不是承天受命的朝廷正統――想當初兩次倭亂的時候,倭寇也是勢大滔天,連平壤都給占了,最后還是敗了……”
樸德歡一驚,趕緊說道:“不要瞎說!你一個婦人,懂什么!”
“是,奴婢多嘴了。”張成雪趕緊垂下目光,給他斟酒,“老爺別想這些煩心事了,還是盡情的樂一樂吧。”說著身子緊緊的貼了上去,知道剛才自己這番話已經起了很大的作用。等這幾天城里城外再燒幾把火,他就會成為驚弓之鳥,象沉船上的老鼠,忙不迭的要找逃命的稻草了……
正在這時候,外面忽然遠遠的傳來了一聲槍響,接著又是連著幾聲,樸德歡渾身一凜,猛得推開張成雪,站了起來。驚慌不安的側耳聽著外面的聲響。
“注意,有情況!”金五順猛地站了起來,高聲喊道。
話音剛落,幾個人已經出現在門口了。金五順馬上喊了一聲:“什么人?!”
這幾個都是本地人打扮,腦袋上纏著白帕,手里拿著刀棍。
屋子里冒出個女人大聲喝問出乎他們的意料,幾個人都是一怔。金五順一看對方全都拿著棍子,還有人提著刀,知道來者不善,趕緊大喊一聲:“有壞人!”說著拔出隨身的砍刀撲了上去。金六順也跟著拔出砍刀沖了上來,對準當頭的一個一刀砍下去,另一個從側面竄過把他使勁一堆,將他推倒在地上,刀也脫了手。他馬上跳起來cāo起板凳就打了起來。
金五順一刀砍倒了第一個匪徒,正當她準備跳上去給那個疼得滿地打滾匪徒再來一刀的時候,另外一個匪徒已經沖了進來,用棍子打飛了砍刀,將她打倒在地。她撲上去抱住對方的小腿就是狠命一口,匪徒慘叫一聲。旁邊的同伙趕緊拔出小刀猛刺了她胳膊一刀。正在這時候,六順已經砸倒了和他廝打的匪徒,趕緊沖過來,輪起板凳使勁的朝著匪徒的腦袋上砸去。頓時讓就他送了命。這時候他被刺中了一槍,倒在血泊里了。
金五順一看弟弟被刺中倒地,猶如瘋了一般撿起砍刀的沖上來,這時候外面槍聲愈發密集,當頭的匪徒趕緊喊道:“快點火!快點火!”隨著他的喊叫聲,一個匪徒從窗口爬進來,將浸透了油的破布草繩往鐵手輪和螺桿上纏去。
“要放火!”金五順驚叫起來,她聽弟弟說過這水閘對馬場很重要,顧不上匪徒,趕緊沖上去拉破布,正在這時候,有人狠狠的從背后砍了她一刀。金五順血流如注的倒了下來。
外面的槍聲密集,不時傳來“義兵”們的慘叫和驚呼聲,攻打水閘的幾個人原以為對付一個半大小子再放把火很容易,沒料到竟然會有死傷,眼看著外面的形勢不妙,打頭的趕緊把火種丟在破布上,又連丟了幾個火把在屋子里,匆忙逃了出去。
金五順身上中了幾刀已經昏了過去,這時候濃煙熏醒了她。她朝著煙霧的地方看去,看到水閘上已經燃起了火光,她咬緊牙關,使勁朝著水閘滾了過去,拼著命的把已經燒著的破布和草繩從上面撕扯下來,往水渠里丟去。
因為心急慌忙,所以纏在手輪和螺桿上的破布并不多,金五順直到最后一條破布被丟進水渠才松了勁,頓時又昏了過去……
城外的三個馬圈同時遭到了“義兵”的襲擊,槍聲密集。許多火箭往馬圈方向射去――然而因為米尼步槍的火力,義兵們沒能進入有效射程就開始胡亂射箭,一時間固然效果壯觀,卻只是引燃了部分草地和一些外圍的木棚之類簡易建筑,看上去火光熊熊,實則沒有造成什么破壞。
馬圈里的守軍隨后發動了沖鋒,rì本治安軍的騎兵隊從側翼包抄,輜重教導隊的學兵用上刺刀反沖,因為一號馬場建立早,守備設施比較全面,金大海只在這里投入了四五十人,治安軍騎兵一出現就立刻潰不成軍,四散奔逃。騎兵隊揮舞起太刀不斷的砍殺。火箭引燃的草地和木棚反而暴露了“義兵”的身影,成了絕好的追殺目標。
最后,那些腿腳最快的人終于跑進了黑暗,逃出一條性命。(。如果您喜歡這部作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