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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背過身子,看著一屋子的錦盒,又轉過身,臉竟然發燙,很是赧然,“你們見了娘娘,可不許說這屋子的私房錢被動過,一個字都不許說。”
二人心領神會:“奴婢絕不會說的,奴婢們都知道。”
羅迦不經意道,“這屋子的私房錢,朕本來也不會動了。都是馮昭儀的。”
翌日,羅迦上朝。
文武大臣看著陛下康復,雖然略顯清瘦,但是精神很不錯,奏折便紛紛遞上來。
太子一五一十地回報這些日子的事情,前線因為那場潰敗,現在情況很不樂觀。南朝軍隊趁勝追擊,士氣大振,決戰在即,卻并無什么把握,形勢堪憂。
羅迦靜靜地聽完,環顧四下:“各位愛卿,你們有什么看法?
眾人無不惶惑,都談不出什么看法來。
“太子,你說!”
太子不慌不忙,拿出一份非常詳細的奏折:“父皇,這是兒臣這些日子根據軍情研究的,您看看。”
羅迦看著奏折,一條一條地念出來。
眾人不料太子竟然做了這么多的功課,反而比許多朝臣都準備得充足。
一幫******的臉上逐漸露出喜悅之情,而乙渾等心里卻滿不是滋味。
“大家都聽到了,太子殿下的分析如何?”
“很好,殿下英明。”
太子跪下:“這些都是有父皇的指點,兒臣不敢居功。”
羅迦滿面笑容,“皇兒,你做得很好。”
“多謝父皇夸獎。”
“你們還有什么需要稟報的?”
眾人均搖頭。
這時,禮部的尚書令卻越眾而出:“陛下,臣還有奏折……”
“呈上來。”
“齊國的高太子登基,主動派遣使者和我北國通好。如今,使節在驛館等候,如何處理,請陛下發令。”
羅迦看一眼奏折,淡淡道:“齊國使者是什么意思?”
尚書令道:“齊國陛下求取美人小憐,送來厚禮,并答應在此次和南朝的戰爭里,給我們提供邊境通道便利和糧草。”
眾臣面面相覷。
齊國皇帝竟然膽敢求取陛下最寵信的美人?
和親自來皆有,但是,用陛下的貴妃去和親,難道陛下也會答應?
眾人都以為陛下必然勃然大怒,誰知陛下卻面無表情,眾人都猜不透他究竟在想什么。
和乙渾一黨的大將陸泰立即跪下:“陛下,齊國使者有辱陛下尊嚴,不如立即驅逐……”
附和貴妃一黨的人也紛紛反應過來,這是在打貴妃的主意啊。貴妃深受陛下寵幸,張婕妤樹大根深,如果小憐被送走,自己等人豈不是勢力大損?
“就算是和親,選一個公主去也行啊……”
尚書令搖頭:“齊國皇帝指明要誰,送公主去不行!”
“荒謬!簡直是荒謬!這也太欺人太甚了!”
“好個齊國皇帝,一個黃口小兒,竟敢如此出言不遜……”
“陛下,我們北國的勢力,根本不需借助齊國的幫助……”
“陛下,這實在是太荒謬了,驅逐齊國使者吧……”
任城王和東陽王等老臣卻看著太子殿下。他們均是一樣的心思,當初陛下專寵馮昭儀,但是至少沒誤國;現在寵信小憐,弄得朝野混亂,大軍戰敗。紅顏禍水,如果此時能送走當然是最好不過了。
只是,陛下會送走么?
太子也很驚訝,禮官竟然把這事在朝堂上提出來。難道禮官不知道這有損陛下的尊嚴?父皇是什么意思?
禮官難道是貿然提出來的?
他豈敢私自這么大的膽子?
羅迦不理眾人的議論,只問太子:“皇兒,你的看法如何?”
太子暗暗叫苦,父皇再一次把燙手山芋扔到自己手里。可是,他此時根本沒有退路,只能硬著頭皮:“此是父皇之私事,按理說,兒臣無權過問。可是,既然父皇問起,兒臣也只能斗膽說出自己的想法……”
“你就大膽說出自己的想法!”
“兒臣竊以為,齊國使者的條件非常優厚。自古以來,和親都是國與國之間最有效的聯盟之一。如果陛下可忍痛割愛,做出犧牲,無異于為北國造福,從齊國使者帶來的條件來看,我們幾乎能獲得齊國半壁江山的支持……”
乙渾沉不住氣了:“殿下,話可不能這么說,小憐是貴妃娘娘,不是低等宮女,這樣豈不有損我國尊嚴?傳出去,會被各國笑掉大牙……”
任城王反唇相譏:“誰會笑話?齊國皇帝如此昏庸,寧愿拿半壁江山換取美人,對于北國來說,不費吹灰之力就可以得到如此強大的支持,何樂而不為?再說,小憐進宮時日尚淺,就有大臣互相依附,隱隱的,已經是外戚干政的架勢了;昭陽殿的奢華,盡人皆知,奢靡無度,早已引起眾人不滿。這一次李大將軍戰敗,民怨沸騰。依老臣之見,如果陛下能斷然下令送走小憐,必定能大大挽回人心,鼓舞前方將士!”
乙渾哪肯罷休?大聲道:“你們置陛下的威嚴于何地?”
“不行,不能答應齊國使者的條件……”
“就該答應!這是陛下挽救民心的最好辦法……”
眾人吵成一團,羅迦只是傾聽一言不發。
良久,他一揮手,眾人才停止了爭執。
“禮官,準備一下,將小憐送到齊國!”
真是有人歡喜有人愁!
“陛下,您要三思!”
“陛下做得好,陛下英明!”
“陛下……”
他淡淡一笑:“朕早已深思熟慮。目前,無論什么都比不上北國的利益重要。只要能維護北國的利益,朕一切都在所不惜!”
無人再敢反駁。
因為一反駁,就意味著損害北國的利益。
誰敢背負這樣的罪名?
太子神情一松,面上露出不經意的笑容。父皇,他比自己預料的更有魄力。
“此事已經決斷,不必再議!立即通知齊國使者準備好。十日后,朕啟程,御駕親征!”
眾皆嘩然。難怪陛下要斷然送走小憐!
太子也十分意外,急忙跪下:“父皇,萬萬不可,你病體初愈,不能奔波勞碌。兒臣可代你出征!”
他早已深思熟慮多次。
“不!皇兒你這些日子做得很好。你留守京城,代朕監國。朕御駕親征。鼓舞前方士氣,春天這一戰,對我北國來說,只許勝,不許敗。”
“父皇,你身子才剛剛好轉……”
一眾大臣也跪下去“陛下請三思……”
“陛下,你龍體欠安……”
羅迦站起來:“你們是不是覺得朕身子骨不行了?”
眾人面面相覷,難道不是么?
任城王急忙跪下:“陛下,您這些日子應該好好休養,實在不易征戰……”
羅迦哈哈大笑:“朕就是休養太久了,身子骨才荒廢了!想當年,朕率領你們和李大將軍南征北戰,打了不知多少次大仗,豈有這般婆婆媽媽的道理?”
在座諸位,幾乎都隨羅迦征戰過,聽得他暌違已久的縱聲大笑,心里各有各的滋味。傳說中,陛下寵美誤國,自從小憐進了昭陽殿,從此君王不早朝,現在,他為何整個人都變了?
羅迦笑聲一斂,沉聲道:“朕這些日子頹廢誤國,方造成前方軍情緊急。對于張浩等的處置,一切依太子所計!這一次,朕親上前線,鼓舞士氣!”
眾人一起跪下去,他的笑聲收斂,聲音頓時森嚴起來:“任城王和乙渾隨朕出征!十日后出發,不得延誤!”
這一瞬間,那個昔日的戰神又復活了。
眾人立即叩頭:“祝陛下旗開得勝!”
唯有乙渾,暗暗叫苦,他體型嚴重發胖了,早年雖然也還算得上一員戰將,但此時出征,放棄京城的安逸生活,去櫛風沐雨,簡直是苦不堪言。
可是,他怎敢在羅迦面前露出怯色?見任城王已經欣然領命,只能硬著頭皮:“臣愿追隨陛下上陣殺敵!”
“好,大家馬上下去做好準備。”
“是!”
琉璃殿。
簡直如炸開了鍋,宮女們急急忙忙地跑進來:“娘娘,不好了,不好了……”
“發生什么事情了?”
張婕妤聞聲出來,小憐也從別院出來。這幾日,她二人呆在琉璃殿,哪里都不能去,深居簡出,生怕得到任何不好的消息。
小憐見到這幅情景,先慌了:“什么事情?”
小翠跪下去:“娘娘,陛下把您……把您……”
“把我怎么了?”
“陛下說把您送給齊國皇帝了!”
簡直是晴天霹靂。
小憐身子一軟就倒在地毯上,張婕妤也癱坐在貴妃椅上,喃喃道,這怎么可能?怎么可能?
“娘娘……”
一聲尖銳的聲音:“圣旨到。”
眾人跪下,傳旨的太監尖著嗓子:“令小憐出使齊國,欽此!”
很簡單的一句話,甚至連正式的圣旨都沒有。
小憐淚流滿面:“不,這不是真的!不是……我不相信……”
“小憐姑娘,齊國皇帝對您十分青睞,您這是去享福,不是去受苦,您放心……”
“不,我不去齊國。我是貴妃,我要見陛下……我要問問陛下……”
“這是陛下的旨意,已經在朝堂上宣布了。”
小憐幾乎是爬到張婕妤面前:“姐姐,我不去齊國,你去求陛下,你去求陛下呀……”
張婕妤素來多智,卻被打擊得沒有了任何的主意。陛下竟然真的送小憐去和親!
“姐姐,我要去見陛下……”
她下意識地一把抓住小憐:“你先冷靜一下……”
“不,我要問陛下,他怎么會舍得送我走?怎么會?”
她一把掙脫張婕妤就往外跑,在門口,卻被兩名太監攔住。
接著,是送禮的人們,綾羅綢緞,鳳冠霞帔。金銀珠寶,應有盡有。
她臉色慘白,不停地往后退。
“娘娘,這是陛下送來的禮物,希望你打扮一新,上路去齊國。”
她的身子被湮沒在琳瑯滿目的禮物里,逐漸地明白一個事實:圣旨下了,禮物到了,自己是非走不可了!
就是去求陛下也沒用了。
張婕妤走上來,慢慢地開口:“妹妹,恭喜你富貴更勝往昔……”
不是去貧苦的地方,而是去更受寵愛的地方?
“姐姐……”
張婕妤收留她這么些年,當然明白她最看重的是什么,她最怕的是貧窮和流落,最向往的是榮華富貴。如果能保證榮華富貴,其他的,都算不得什么。因此,她根本無心安慰她。
小憐,真的不需要安慰。
她是求仁得仁。
“姐姐……哪里還能比在這里更榮華富貴?”甚至陛下的寵愛,極端的寵愛,要風得風,要雨得雨。
為什么突然就到了盡頭?
為什么?
“齊國的皇宮!”
“為什么?”
“因為他肯拿半壁江山來換你。而陛下,是用你去換取半壁江山。”
這就是區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