流光轉

第四章 太后

幾天之后,宣惠可以下床走動了,賢妃便帶著她去給太后請安。

去慈寧宮的路上,賢妃告訴宣惠:“我聽說今日長公主也帶著文瑾縣主給太后問安,等會兒碰上,你可不要給文瑾使臉色,知道嗎?”

宣惠笑道:“母妃叮囑過幾遍了,我怎么敢忘呢!您放心吧,我以后讓著她便是。”

賢妃高興道:“你這次吃了個大虧,雖說是驚險,卻是把你的性子給別過來了。前日你父皇見了,也是十分高興。不過……”

她頓了一下,又接著說道:“你心里也不用怕文瑾,以禮相待就好。我并不想你變成個懦弱的。”

宣惠心下覺得溫暖。賢妃為人低調,雖然得寵,卻總是避免出風頭。作為母親,她十分開明,并不一味只是教女兒遵守女則女范。

“……你以前是個霸道的,如今變得處處謙讓,我和你父皇當真放心不少。過幾天你就可以重回崇文館讀書了,見了元翰,嗯,一切如常就好。”賢妃一直在念叨。

宣惠上前兩步,抱著賢妃的胳膊,撒嬌道:“母妃,您說的這些我都知道了!那么多人都在崇文館念書,我哪有工夫老跟表哥碰在一起!”

幾天下來,明里暗里的,宣惠摸清楚了宮里的情況和之前發生的事情,才發現赫赫有名的宣惠長公主竟然喜歡過后周的第一代內閣首輔薛元翰,還鬧出來這么大的動靜!宣惠暗笑,像是挖到了小孩子精心藏起來的寶貝。

“不過……母妃,我能早點去崇文館嗎?這幾日在承乾宮實在悶得慌……”

賢妃看了宣惠一眼,笑道:“說你轉了性子,還真是都變了!以往最是不愛去,就喜歡留在宮里胡鬧,我還以為這些天順了你的意呢!”宣惠不好意思地笑笑,總不能說自己急著去見現在的三哥,以后的周世祖啊!

因太后畏寒,慈寧宮的地龍總是燒得比其他宮熱,宣惠剛請了安坐下,后背就微微出了汗。

太后啜了口茶,緩緩地說道:“當時鬧那么大動靜,不幾日就能來請安了。可見下人傳話夸大其詞,把我老婆子唬得要不得。”

是說李靜媛下手不重嗎?宣惠心里不以為然,這太后偏心都偏到明面上來了。

“就是!害得我連著幾天被罵,還要去看你,給你賠不是!我說,你當時不是為了看我笑話裝出來的吧?”李靜媛抱怨道。

福寧長公主看了女兒一眼,對賢妃說:“宣惠這一病倒是因禍得福了呢!聽說性子柔和了不少,連皇兄都夸贊不已呢!什么時候媛兒也改改性子,我就知足了!”

賢妃微微一笑,說道:“托縣主的福,宣惠現在也不莽撞了,說話前也知道三思了。回頭去我宮里挑塊好玉給縣主做謝禮。”

李靜媛張嘴便道:“你今天戴的這塊玉噤步是頭回戴吧?從來沒見過呢!是青玉的嗎?”

賢妃給旌云使了眼色,旌云上前幫賢妃解下噤步,雙手捧給李靜媛。

賢妃笑道:“真是巧了,頭回戴就合了縣主的緣法。權做謝禮了。”

福寧待要阻止,李靜媛已接在手里,還得意地瞥了宣惠一眼。

宣惠笑了笑,繼續吃自己的蜜餞,心想這文瑾縣主真是有意思,十四五歲了還在和十二歲的小丫頭斗氣。她下重手讓人推宣惠入水,心思可謂歹毒。賢妃看在太后面上,客氣說一聲給謝禮,謝她推自己女兒入水嗎?她還能自己張口要,內心是一點成算也無,怪不得史書上沒寫她。

此時,小宮女進來通稟:“皇后娘娘來給太后請安了。”片刻后,皇后張氏走了進來,給太后請了安后,坐下笑道:“今日兩位妹妹倒是來得比我早呢!昨晚五皇子有些咳嗽,折騰得我四更天才瞇了一會兒。”

太后皺眉道:“怎么又咳嗽起來了?前些天吃得不舒服,吐了兩回,剛好沒多久!老五的身體真是弱了點。”

皇后趕忙笑道:“約是開始念書沒多久,還沒習慣。崇文館也比不得坤寧宮里舒服,又是個要強的孩子,先生給的功課吃飯也不忘……”

“當年懿德太子五歲就上崇文館讀書,”太后沒理會皇后,自顧自地說著,“八歲就學拉弓射箭,也沒似你這個一般,幾天就要鬧個頭疼腦熱的。皇子又不是公主,嬌養不行!”

皇后臉上訕訕的,也不敢辯駁,卻忍不住腹誹,連二十也沒活到的人就拿來和自己兒子比,真是晦氣。

福寧聽著太后又提起早逝的長兄,怕牽動太后傷心,忙岔開話題:“下月太后壽誕,您可想去西苑逛逛?那時候正是桃花開,西苑宜福館那里的兩大片桃樹定是開得正好。”

太后一口回絕了,說:“我不去。一來一回,麻煩不少,西苑這些年也沒好好修修。再說了,我要是說一聲去,這宮里大半的人都得跟著,說不得皇帝還要陪兩天,又麻煩又瑣碎的。”

皇后聽見太后這么說,急忙放下茶盅,笑道:“太后這么說,豈不是嫌棄我們煩了?不過,我倒是知道有個人不大會去呢。”

太后最厭煩皇后這樣一副小家子氣的模樣,明明自己著急要說,偏偏話說半截,等著人來問,遂沒搭理她,只顧自己慢悠悠地喝茶。

賢妃見冷了場,不想讓皇后太過難堪,便開口問道:“皇后娘娘,您說的是哪位?我可想不出來這宮里有誰不愿意跟著太后娘娘去樂的。”

皇后心里氣太后當眾給她臉色看,見賢妃問她,面上方才好看了些,說道:“自然是貴妃啊!她一向不愛跟咱們親近,仗著娘家有軍功…”正說著,猛然瞧見太后瞪了她一眼,停下了發牢騷,繼續剛才的話:“她前日跟皇上說,二皇子年紀大了,該選妃成親了。她心里相中了兩個,想讓人到宮里來,她瞧瞧。日子似乎就在太后壽誕前后。”

見太后若有所思的表情,皇后說得更起勁了:“她這人一向愛冒尖兒,給二皇子選妃這事都是她自己親力親為,搞得她好像正經的婆母似的!再說了,太后這位太婆婆都還沒發話呢,她就定了人選了!”

宣惠看皇后唱了這一大會兒的戲,原來是要在太后面前給貴妃使絆子,自己這正經的婆母沒受到尊重,就把太后抬出來。這招雖然淺薄,但照著太后的性子,必然還是有用的。

果然,太后面露不悅,問道:“叫來相看的兩位都是誰家的?”忽又想起宣惠和李靜媛都還在,這話她們不適合聽,不禁埋怨皇后道:“兩個丫頭都還在跟前,你張開嘴就一通渾說!”對著李靜媛說:“早上端敏和靖來請安了,這會兒她們不知道在偏殿鼓搗些什么,你倆過去找她們玩兒吧。”

宣惠聞言,與李靜媛一同起身,行禮告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