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零四章眼氣
第二百零四章眼氣
作者:
裴沐隨手拿起一支赤金嵌紅寶石鳳釵,沉甸甸的,知道打的是實心的,不禁暗笑王家土財主,這么沉的東西戴在頭上不嫌壓得脖子疼么?
他面上卻一臉欣喜地笑道:“這么好成色的鴿子血可是少見,再加上這赤金,到時候貞兒必定是貴氣逼人!”
王妙貞嘻笑道:“我母親那里還有塊一兩五錢重的鴿子血,我要出來給你做個壓帽,咱們兩個的正好湊一對兒!你說好不好?”
裴沐聽了,險些“噗嗤”一聲笑出來。一兩五錢重的寶石嵌在帽子上,像足了久貧乍富的鄉里人去走親戚時的打扮,生怕別人不知道如今自家闊氣了。
他正要婉言拒絕,外面傳來陣陣喧鬧的人聲。
王妙貞奇道:“這是怎么了?這樣熱鬧,是王爺出來體察民情嗎?”
裴沐冷笑一聲,說道:“是裴敏中從遼東拐帶了武進伯的軍隊回來,王爺叫他跨馬游街,給他做面子呢!”
王妙貞一聽,瞪大了眼睛問道:“武進伯的遼東軍?怕有幾十萬人吧?”
裴沐不屑地說道:“哪有那么多,十五萬人而已。”
王妙貞一邊往外走,一邊說道:“哎呀,你才去軍營混了幾天,懂些什么?我家總共也不過二十萬掛零,裴世子這一下子就弄來十五萬,再加上他們以前就有的,怕是要跟我家相當了!”
裴沐被她這番話說得心中憋火,可偏偏又不能得罪她,只好咬著牙把火氣咽了下去,跟在王妙貞后面去看街景。
街上兩邊都擠滿了人,就連那些在胭脂水粉店里買東西的大姑娘小媳婦都跑了出來,一個個踮著腳尖往東面看。
“哎,你別擠——說你呢!趁人多占人便宜嗎?”一個年輕的婦人尖叫道。
“我說這個大姐,你都嫁人了,不老老實實在家守著相公,跑出來看什么男人啊?”
那婦人剛要反口罵回去,聲音卻被一陣歡呼淹沒了。“來了,來了,裴世子在最前頭呢!”
王妙貞站在首飾店門口的臺階上,看見從東面來了一隊騎馬的軍士,一眼望不到頭的長隊,打頭的正是滿臉笑意的裴敏中。他時不時回頭與跟在后面的人說上兩句,手也不時對著街邊的店鋪指指點點,似是在向人介紹金陵城。
日光灑在他英俊的臉上,襯托得那一雙眼睛更加熠熠生輝。他的臉上滿是躊躇滿志,青年人的神采飛揚。
跟在裴敏中身后的是遼東軍的各級軍官,他們不似裴敏中笑容滿面,而是個個表情嚴肅,目不斜視,只有在裴敏中與他們說話時,才略略開口。
雖然旁人瞧著他們面上平靜,可其實內心卻早已心潮澎湃。他們在淮安時就已被江南的富庶所震驚,一路走來到了金陵,才發現淮安不過是小巫見大巫。可即便如此,遼陽城也無法與其中任何一座城池相比。
這些遼東軍的軍官只是聽了林應春的一面之詞,想到自己在遼東要么淪為仇敵的奴仆,要么成為裕王這個草包的下屬,兩頭都不是好前程。待聽了林應春的提議,眾人都覺得好。可終究自己并非安王的嫡系軍隊,投奔過去后會有什么樣的待遇,他們都很忐忑。
及至到了今日,他們才算放下心來。從淮安到金陵,一路上地方官小心招待,有求必應。今日一早,安王親自在碼頭迎接,與百十位中級軍官一一見面,做足了禮賢下士的姿態。無論真心也好,假意也罷,安王愿意做出這個樣子,已是比旁人高出了不少。
王妙貞看著裴敏中騎著高頭大馬從自己眼前過去,接著又是這一隊隊士兵過去,她只覺得有些晃眼,有些刺心。她看了眼裴沐,見他望著裴敏中遠去的背影發愣,便恨恨地跺了跺腳,重新回了首飾店里的隔間。
裴沐見她情緒不好,自己也懶得賠笑臉,進去準備說一聲就告辭出來。誰知道王妙貞拉著他說道:“前幾月我二哥和裴世子去何南打賊軍,叫你去你不去!你看現在裴世子立了這樣大的功勞,人前人后好不得意!就連我二哥也攻城掠地得了些軍功在身,你再瞧瞧你,也沒比他們差幾歲,怎么就這樣沒本事?”
裴沐心想,自己也不知道上輩子造了什么孽,如今攤上個如此不賢的未婚妻,偏偏退婚也退不得,罵也罵不得。
他心里盤算著回家去找哪兩個丫鬟來泄泄火,隨口敷衍道:“祖母不是年齡大了么,見不得我離她遠,又怕我去那樣危險的地方。我才去軍營里幾天,連你父親都說過兩年再上陣也不遲呢!”
王妙貞氣道:“呸!我聽你母親說了,都是你祖母把你給慣壞了,到如今肩不能挑,手不能提,讀書不行,武藝也不行!裴世子才比你大了兩歲,就有這樣的功勞,到以后只怕你是要遠遠地被甩在后面了!等人家封王的時候,我看你連個三品將軍也混不上!”
裴沐一雙吊梢眼斜看著王妙貞,嘴里陰陽怪氣地笑道:“我說你沒來由的一陣邪火從哪兒冒出來的,原來是看人家發達了,后悔找了我!你要是眼饞人家以后封王,沒你做王妃的份兒,我給你指條明路。你去找安王,跟你姐姐一樣,先過去做小,等熬到王妃死了,就輪到你了!說不定到那時你還不止做王妃呢,豈不是比跟我這么干耗著要強上許多?”
說完,裴沐便撩起簾子走了出去,末了還把門給狠狠地摔了一下。
王妙貞自從遇見裴沐,便是一直被他小意奉承著,哪里見過他這么惡狠狠的樣子。她自己坐在那里怔楞了半晌,丫鬟婆子都不敢靠前。猛然間,王妙貞隨手抄起桌上的首飾匣子,發瘋一般的擲在地上,又上前使勁地踩了幾腳,這才放聲大哭起來。
等下人們好不容易把她勸回家,柳夫人看見小女兒這樣一副蔫頭耷腦的樣子回來了,不禁問道:“不是高高興興地取頭面去了嗎?怎么搞成這副樣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