流光轉

第二百二十八章 送子

還沒等宣惠反應過來,薛元翰已經奔到錢荔娘身旁,蹲下身輕撫著她的后背,關切地問道:“荔娘,你覺得怎樣?是不是吃得不舒服?”

錢荔娘拿錦帕擦了擦嘴,勉強笑了笑,剛要說話,又是一陣惡心涌上來。她一手拿帕子捂著嘴,一手往外推著薛元翰,示意他不要過來。

薛元翰見她這樣難受,有些著急起來,急急地向裴敏中問道:“這附近可有醫館?慎之,煩請你把我家馬車叫過來。”

他又抬頭看看路上熙熙攘攘的人群,眉頭大皺,低頭問道:“荔娘,你還難受嗎?你忍一忍,我現在就背你去醫館。”

錢荔娘沖他擺了擺手,她深吸一口氣,覺得舒服了些,便向賣湯圓的老太太笑道:“婆婆,勞煩您給我盛碗熱湯。”

等湯盛好,薛元翰親自跑過去端到妻子面前。錢荔娘笑著接了,輕輕吹著熱氣喝了兩口。

薛元翰目不轉睛地盯著她,問道:“你現在可覺得好些?咱們去醫館吧。”

錢荔娘放下湯碗笑道:“我不妨事,約是方才吃得急了些……你這樣急著送我去醫館,萬一大夫說我只是吃多了,那多丟人啊,我才不要去。”

薛元翰急道:“從哪里倒冒出來個諱疾忌醫的毛病來?”說完,他便要扶錢荔娘起來,那架勢是非要把她拉到醫館去不可。

賣湯圓的婆婆看了半天熱鬧,又瞧瞧錢荔娘梳著婦人的發髻,這才開口笑道:“這位公子也別著急,你娘子倒不是什么病癥,依老婆子看,竟是喜不是驚呢!”

對面三個年輕人皆是一頭霧水地看著她,倒把老婆婆看得哭笑不得。錢荔娘被她的話觸動心事,便有些喜上眉梢。她又怕空歡喜一場,遲疑地問道:“婆婆可當真?”

老婆婆笑道:“我一輩子生了五個孩子,看你這樣子是像。可還是依著你相公的意思,趕緊去找個大夫瞧瞧吧!”

薛元翰聽她說起孩子,這才轉過彎來。他激動地從荷包里掏出來兩塊碎銀子,塞到老婆婆手里,忙忙地道了謝,便要彎腰去背錢荔娘。

宣惠笑道:“表哥,這人來人往的,你仔細些扶著錢姐姐也就是了。這樣背著她走,你略跑得快些,豈不是要顛著你的寶貝疙瘩了?”

薛元翰這會兒急得坐立不安,頭腦里也顧不上想,直愣愣地問道:“那你說怎么辦?”

宣惠有些無奈地說道:“咱們倆一人扶一邊,九郎去把馬車叫過來停得近些。你們就趕緊回家,叫小廝拿了你的名帖去請大夫。”

她一邊說,一邊走過去扶了錢荔娘起身,“依你說的,你們兩個這就跑到醫館去,人家開不開門還另說。里頭雜七雜八的人,你叫錢姐姐怎么伸手叫大夫診脈啊。”

薛元翰這才回過神來,傻傻地應了一聲“哦”。

錢荔娘看著丈夫的神態,像是歡喜得傻了,自己心里也滿溢著幸福。她下意識地用手撫著腹部,真心期盼著不是猜錯了。

須臾,裴敏中把薛家馬車領了過來,宣惠把錢荔娘扶上馬車,笑道:“那我明兒就等著表嫂的好消息了!”

薛元翰隨后也上了馬車,朝宣惠二人揮了揮手,就急急地吩咐車夫趕快回家。

等他們走得沒影兒了,裴敏中才笑道:“今兒個晚上阿元冒的傻氣可足夠我笑話他一年了。”

宣惠看著他們遠去的方向,輕輕地笑道:“表哥關心則亂。不過看他跟錢姐姐這么快就有了孩子,我也很高興。”

從此,薛元翰就不再是上輩子那個孑然一身,孤獨一世的可憐人了。他會跟錢荔娘一起生兒育女、子孫滿堂,不用再用余生只與海棠相伴了。

裴敏中拉了她的手,笑道:“別去管他們了!我帶你去走百病。”

“走百病?那又是什么說頭?”宣惠疑惑地問道。

“這是民間的習俗,你自小在宮中長大,不知道也不稀奇。老百姓都說,上元節,走一走,消百病。和摸門釘一樣,討個口彩罷了。”

“就這么走著,是往哪兒去呢?”

“我帶你去長樂橋,那里人少,景致卻好。”

兩人攜手沿著河走著,裴敏中忽然笑道:“說起來,王爺、阿元我們三人同歲,王爺的兒子已滿三周歲了,阿元的孩子也見了個影兒,唯獨我還是光棍兒一個呢!”

宣惠想要嗔怪他兩句,情緒卻不由自主地低了下來。

裴敏中見她不對勁,連忙低下頭來問道:“可是走累了?還是覺得冷?”

宣惠搖搖頭,看著他眼睛里關切的神色,頓了頓,還是嘟囔著說道:“嫂嫂和錢姐姐都是剛成親就有孕了……你家又只你一個,我,我……我怕,怕沒她們這樣順當……”

裴敏中聽見她是因為這個,大大地松了口氣,笑著問道:“旁的你還擔心些什么?一道說來聽聽。”

宣惠想了想,繼續噘著嘴說道:“若是像嫂嫂那樣頭一個就生兒子也罷了……要是我懷孕懷得艱難,生出來又是個女兒,那可怎么好……”

正說著,兩人便到了長樂橋。裴敏中拉她上橋,兩人倚在欄桿處。他站在宣惠身后,把她裹在自己的披風里,在她耳旁喁喁細語道:“你說人生兒育女是為了什么?”

宣惠看著滿河的花燈,映照得兩岸亮如白晝,一切都變得不真實起來。

“男人要兒子,自然是為了傳宗接代,把姓氏、香火傳下去,百年后也有人逢年過節給些供奉、燒些紙錢。”

“那女人呢?”

宣惠想到父皇后宮里的那些嬪妃,一個個燒香拜佛只為生兒子,要兒子做什么呢?

“大約是為了在夫家立得更穩?后宮里都有母憑子貴的說法,要是沒有兒子,后宮的女人過得著實有些艱難……”

裴敏中把臉貼在宣惠的臉頰,輕聲說道:“你既不在后宮,我也沒有旁的女人。你是公主,嫁到我家哪里有立得穩不穩的說法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