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三十五章慪心
舅太太看看女兒,嘴里嘟囔了兩句,別人也都沒聽清。
李若蘭突然站起來,走到楊云舒面前跪下,哭道:“我本想等過些時日再說,可誰知今日碰上這樣的羞辱之事……旁人覺得這姻緣再好,我不覺得好也沒用!更何況,更何況……”
她的聲音越來越小,楊云舒只能俯下身仔細聽。
“表哥許了我,等公主出嫁后,就納我進門!”
這句話眾人卻都聽得清清楚楚,都拿眼去看楊云舒。
楊云舒心中翻起驚濤駭浪,險險站不住就要摔倒。宣惠不動聲色地上前半步,扶了楊云舒一把。楊云舒朝宣惠笑笑,便坐回了自己的位置。
宣惠瞥眼留意著舅太太的神色,只見她滿面歡喜,還夾雜著兩分意外。看來,嫁給梁瓚做妾應當是一家三口最理想的打算,而做女兒的“辦成”此事后并未告知母親。看楊云舒的樣子,梁瓚也很有可能沒有提前告訴她。
宣惠越想越糊涂,嫁人、納妾這樣大的事情,怎么會女兒不告訴母親,丈夫不告訴妻子的呢?
此時,在一旁坐著的楊云舒把所有的氣力都用來維持自己臉上貌似平靜的表情。丈夫要納表妹做妾,自己竟然是被以這樣一種方式告知的。
她甚至不敢深究丈夫是在什么情況下,以什么樣的表情和感情來告訴表妹要娶她進門的。
她的指甲深深地嵌進肉里,心中五味雜陳。王妙言要進門時,她最痛苦的地方在于自己正妻的位置被撼動,一個娘家更有勢力、比自己對梁瓚更有幫助的女人想要取代自己的位置。
如今,王妙言的威脅剛剛消散,新的女人便又出現了。這一次,她甚至更痛苦,因為沒有人逼迫梁瓚娶李若蘭,是他自己……情愿的。這一次,是感情的背叛。
一時間在場的沒人說話。汪以謙在地上跪得久了,膝蓋有些酸疼,他不自在地挪了挪腿,想要提醒楊云舒叫自己起來。
可楊云舒現在根本想不到旁人,只是以一個很詭異的樣子,微笑著出神。
汪以謙只好開口道:“還請表小姐再想想。我也知自己樣樣都無法與王爺相比,可畢竟嫁給我是去做正房。雖然是繼妻,可我如今膝下也沒有子女,原也沒什么分別……”
李若蘭突然抬頭看了他一眼,旋即低了頭,眼淚又汩汩地涌了出來。她突然站起,飛快地拔下頭上的一支金簪,抵在咽喉處,大聲說道:“你閉嘴!今日被你羞辱,我恨不得將你,將你碎尸萬段!你說的再多好處,對我也是無用!你再要多言,我自盡就是了!”
她這一番舉動,慌得底下一眾仆婦連忙上前,抱腰的抱腰,拉胳膊的拉胳膊。
正鬧著,有人沉聲喝道:“這是在做什么!亂成這樣,成什么體統!”
卻是梁瓚走了進來,李舅爺一路小跑也跟著進來了。
楊云舒眼神復雜地看了梁瓚一眼,輕嘆了口氣,還是款款起身,把事情經過講了一遍。
“……汪公子跪在這兒是要求娶表妹為繼室,不過表妹方才也說了與王爺早有前約……可汪公子還是不肯死心,剛剛還在勸表妹……”
梁瓚聽到早有前約,眉頭皺了皺,疑惑地看了李若蘭一眼。
李若蘭眼睛緊緊地盯著梁瓚,見他看過來,便幽怨地低下頭去,輕輕地拭淚。
梁瓚心頭微動,他看看楊云舒,又看看嬌弱的李若蘭,再看看她死死攥在手里的簪子,猶豫了片刻才說道:“沒有提前把我與表妹的約定告訴汪公子,確是我的不是。今日汪公子酒后失態,拉著王府里的丫鬟嬉笑了幾句。是哪個丫鬟,煩請公子指出來,我也好成人之美。”
楊云舒聽見梁瓚認下了這個納妾的約定,心里就像堵了一塊大石頭,很想撕下臉上這個微笑的面具,回到自己房內痛哭一場。
李若蘭面上倒沒什么特別的表情,只輕輕地松了口氣,把拿著簪子的手緩緩地垂了下來。
汪以謙也知沒了指望,便沒再多做糾纏。他艱難地從地上站起來,環視一圈在場的丫鬟們,眼神落在了宣惠身后的沅湘身上。
宣惠向一旁挪了半步,正好擋住沅湘。梁瓚見狀,沉聲道:“不是她。汪公子看清楚些。”
汪以謙有些不滿,隨手指了個抱著茶盤站在角落里的丫鬟。
梁瓚笑道:“一場春宴,汪公子收獲倒是不小。”他對那丫鬟說道:“能被汪公子看上是你的福分,回去收拾收拾東西,王妃再賞你些衣裳首飾,過會兒就隨汪公子去吧!”
一場公案就這么了結了。孟夫人等人上前不咸不淡地恭賀了梁瓚幾句,也就陸續告辭了。
楊云舒吩咐結草看著人收拾宴席上的家什器皿,請了李舅爺一家去正房喝茶。
梁瓚錯愕道:“內院雖然散了,外院的客可都還在呢!”
楊云舒正色道:“以前我不知道就算了,如今知道了,總得跟舅舅、舅母商量出來個章程。”
梁瓚笑道:“你這幾年什么大風大浪沒見過?這些事你看著辦就是了。”
楊云舒只覺得一股怒氣在胸口升騰,她使勁壓了下去,這才開口道:“也得請王爺拿拿主意。譬如,表妹嫁進來是個什么身份?是側妃還是妾室?繡綺閣的王側妃還未跟王爺圓房,是先跟側妃圓房呢,還是先迎表妹進門呢?”
梁瓚感覺出來楊云舒心里有氣,便小聲道:“我知你氣我不告訴你,可不是我不想說,實在是事出有因。等我先把外院的客散了,再回來跟你細說。咱們倆把事情定好了,再來跟舅舅、舅母說,你看如何?”
楊云舒僵著臉答道:“但憑王爺做主。”
梁瓚嘆了口氣,向李舅爺等人笑道:“今日鬧了一天,想必舅舅舅母也乏了。我先著人送你們回去,等明日再請過來商量表妹的事情。”
李舅爺討好地笑道:“都好,都好!王爺說怎么樣,咱們就怎么樣!只是別叫委屈了若蘭,好歹咱們李家就剩這么一個了,她有個好結果,姐姐在天上也能安心不是?”
楊云舒看著李舅爺臉上諂媚的笑,心里就像吃了蒼蠅一樣惡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