數日之后,裴敏中帶著大隊人馬回了金陵,隊伍中兩對膘肥體壯的大雁煞是引人注目。
金陵城的大姑娘小媳婦又再一次沸騰起來,紛紛別有深意地告訴自己的夫婿:“成國公世子是帶著人到洪澤湖捉到的大雁!在湖邊荒郊野地里守了五天五夜才碰到雁群!”再小聲嘟囔著帶上一句:“上回我想吃城東頭那家豆腐腦,你都懶得去給我買……”
那些夫婿們也紛紛反抗:“你要是長得有公主一半的好模樣,一半的好氣度,別說吃豆腐腦了,就是賣豆腐腦的攤子我都給你買下來!”
兩個風口浪尖上的主角此時正在城外江邊一艘小舟上釣魚。
宣惠一邊看著裴敏中往釣鉤上掛魚餌,一邊問道:“那大雁你放哪兒養著呢?怎么捉了兩對兒回來?”
裴敏中笑道:“你別鬧我!這魚蟲兒還活著呢,扭來扭去的不好往上掛……”
須臾他掛好了魚餌,將釣鉤拋入江中,這才說道:“我原本想放到鄉下的莊子上,可這大雁著實得來不易,不放眼皮底下,我不放心。就叫了莊子上一個會侍弄家禽牲畜的老頭子來府里看著,專門喂養這四只大雁。”
“原本我也說一對兒盡夠了,可又怕出了什么岔子,到時候也不吉利,就多捉了一對兒。橫豎過幾個月裴沐也成親,到時候做個人情送給他也行。”
宣惠坐在他身旁笑道:“還以為你多厭惡裴沐呢,難為你還能想著他成親的事。”
裴敏中聳了聳肩頭,說道:“沒辦法,再怎么說他也姓裴,都是奉祀公的子孫,何必為難他呢。”
宣惠一把摁住他,說道:“哎呀!你別亂動,仔細驚跑了魚兒。”
裴敏中笑道:“別說旁人了,你的東西可都備齊了?別丟三落四的,嫁了過來還得派人往娘家拿東西。”
宣惠嗔道:“還有倆月呢,我就把箱籠收拾好了,三哥三嫂看著不心寒么?還叫別人笑話!”
“我成親的事情都是嫂嫂在忙,我想要搭把手吧,又覺得自己操辦自己的婚事,有些不好意思。可都扔給嫂嫂一個人,我也于心不忍……她最近日子不好過……”
裴敏中頓了頓,才接話道:“王爺納妾的事我也聽說了,當時的情景璇夜跟我講了。你也只能勸王妃想開些,橫豎王爺是個知好歹的,不會做出那等寵妾滅妻的事情來。”
宣惠鼻子冷哼一聲,說道:“三哥知道尊重嫂嫂、疼愛濯兒便好,要是偏心了,我也不顧什么兄妹情誼,非要跟他鬧個明白不可!”
裴敏中笑道:“咱們宣惠公主可是要大發神威呢!”
宣惠捶了他一拳,裴敏中怪叫一聲,笑道:“方才你不叫我亂動,這下可好,一條肥魚被你一拳嚇跑了。”
宣惠擰了他一把,說道:“說真的,我心里真的是這樣想的。實在怨不得嫂嫂心里憋屈……原先三哥對王側妃那個冷淡樣子,我還以為他是個柳下惠,心里只有嫂嫂一人。沒想到不知哪里冒出來個表妹,三言兩語就把他給迷惑住了……真氣死我了!”
“你氣什么?”
宣惠幽幽地說道:“這世道,男人強,女人弱。從來只見男人娶妻納妾,妻子要撫養子女,還要照顧妾室,動輒便是一頂‘嫉妒’的罪名扣下來。我原以為三哥跟那些男人都不一樣,像表哥似的,為著一個人守一輩子。結果倒好,原來都是我想多了!”
裴敏中有些不解地看著宣惠,眼神很是疑惑。
宣惠有些不高興地說道:“怎么啦?想說我這些話都是大逆不道的瘋話么?”
裴敏中笑道:“微臣豈敢!只是,阿元如今才二十不到,你怎么就這么肯定他能守著錢氏一個人過一輩子?”
宣惠一驚,才發覺自己光顧著發牢騷,倒把上輩子和這輩子給混淆了。
“哦,我也不過是心里這么盼著,誰知道表哥是不是也如三哥一般,叫我后悔看錯了!”宣惠打著哈哈,岔開了話題,“你最近可有秦朗的消息?他是要一直在開封府守著么?”
裴敏中沒多理會宣惠這番前言不搭后語的言辭,專注地看著水面,嘴里說道:“是啊,他是鎮守何南的廣威將軍啊,沒什么意外的話,他應當是一直在那兒守著。怎么了?”
宣惠猶豫地了一下,把秦二娘的事說給他聽。“身體倒是慢慢養好了,只是總得想個照顧二娘的法子。她這個人十分熱心,對誰都好,可心里太實在,容易吃虧上當。”
“叫她這么跟著我住也不是辦法。秦朗如今勢頭正好,他的姐姐可不能被人當成了是下人。況且再過倆月我就去國公府了,要是帶著她一起過去,日后秦朗娶了璇夜,叫國公府的下人們怎么看待二娘呢,沒的落了秦朗和璇夜的面子。”
裴敏中深以為然。他想了想說道:“你可知秦二娘多大年歲了?秦朗愿不愿意她再嫁?”
宣惠笑道:“你要做媒啊?二娘還不到三十歲,似乎剛過了二十六。我們在武昌府的時候,秦朗就說過想叫二娘再嫁的話。”
裴敏中道:“你方才說,我倒想起來一個人。我父親的副將許盛。只是年歲差得大了些,他今年三十多,快四十歲了。兩年前他妻子去世,留下兩個女兒。他一直這么軍營、城里兩頭跑,我看著也覺得辛苦。”
宣惠沉思了一下,說道:“聽起來是還不錯,秦朗的姐姐嫁成國公的副將,也算是般配。可也總得兩個人都愿意才行,秦朗是弟弟,也做不得他姐姐的主。要是哪天能安排著他們見見就好了。”
裴敏中蹙眉道:“這事我可做不來……我給你提了個人選,你自己鬧騰去吧!”
宣惠嗔怪道:“許盛是你那邊的人,我怎么好過去管他的事!不如你叫國公夫人出面?”
裴敏中笑道:“我母親是個最恬淡不過的人,可不愛管這些閑事。你也別著急,等兩個月后你過了門,成了成國公世子夫人,再去管許盛的事,不就理所應當了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