宣惠突然想起來一事,問道:“嫂嫂,五月初二是側妃的好日子,用我回來一趟么?”
楊云舒想了想,搖了搖頭,說道:“不必了。嫁過來一年多了,圓房也算不得什么大事。王爺也只說家里擺桌酒,應個景就是了。她哪兒值得你專門跑一趟來給她做面子。”
宣惠笑道:“那我就不過來了,她們姐妹倆都是好蹬鼻子上臉的人,我躲還躲不及呢!”
錢荔娘笑道:“過幾個月,她妹妹就跟你做妯娌了,你可要打點起來精神,我看那個王妙貞少不得要跟你打擂臺。”
宣惠嘆了口氣,故作愁態地說道:“是啊……可要愁死我了……”
楊云舒笑道:“什么地方來的小鬼,也值得你發愁?你若是懶得對付,只管丟給裴世子好了。算了,不說這些喪氣話,說點兒高興的。”
“今年端午要到了,王爺說家孝也守完了,正該趁機與民同樂。聽說玄武湖上年年端午都有龍舟會,今年咱們也去湊湊熱鬧。看完了龍舟,咱們還能坐畫舫游秦淮河,到了晚間還有夜景看呢!”
宣惠起初聽著很是高興,慢慢就郁悶起來:“錢姐姐倒好,上頭沒人拘管著,只管跟著嫂嫂坐就是。我怕是得跟太夫人那群倒胃口的人坐一處了……想想就連去的興致都沒有了……”
錢荔娘道:“不然你找個托詞,只跟國公夫人和璇夜坐一條船?”
宣惠搖搖頭,說道:“認親時那邊吵來吵去,不過是指責說世子跟他們這些人不親近,看著不像至親骨肉。可也不想想自己都沒個長輩樣子,怎么好意思說別人!”
“不過,說歸說,”她苦著臉說道,“該裝樣子的時候還是得裝……去看龍舟,城里多少人都看著,我不能授人以柄呀。”
楊云舒與錢荔娘對視一眼,笑道:“可見宣惠真是長大了,做事分寸都拿捏得這么好!”
外書房內,三個男人卻在對著一幅輿圖,商量著國家大事。
“……這些時日在大營里頭混著,我也算學了不少東西,時常跟林應春、王聿他們談論局勢。我思來想去,覺得眼下咱們對北邊還是要徐徐圖之,不能操之過急,應該是先南后北。”
薛元翰點點頭,說道:“王爺說得很是,若我們貿然大舉北伐,輕則兩面受敵,戰事吃緊。重則拱手將江南讓與他人,失掉復國大業的根本。”
梁瓚道:“正是這話。雖然眼下東南、西南都沒有可與我們抗衡的人,但事關重大,一絲一毫都馬虎不得。”
裴敏中兩眼緊盯著墻上的輿圖,目光逡巡于江南與西南之間。半晌,他才開口道:“王爺的意思是,下一步要取西南。”
梁瓚點頭道:“正是。川貴之地,地盤大,物產多,乃是相當肥美的一塊肉。咱們得到川貴后,便北上拿下何南、汕東全境。到那時北有太行山,南有秦嶺,我看劉廣勝在京城怎么跟他的西北軍會合!”
他笑了一下,接著說道:“可川貴當地苗人甚多,如今亂世,他們只怕早已各自為王,想要收服并不容易。可在收復京城和西北之前,我并不愿意再跟任何人開戰……”
薛元翰此時開口說道:“據我所知,苗人在川貴所占之地并不廣大。但無論如何,貿然遣使前去,定然有風險。若是不帶兵,怕有危險。若是帶兵,又怕引起當地人不必要的誤會。”
“依我愚見,王爺不如先行派人悄悄去探察一番當地實情,人心向背和地方官的情況。待我們了解清楚之后,再行判斷。”
梁瓚深以為然,說道:“這個主意好,你們覺得派誰去合適?程先生如何?”
薛元翰想起自己對程樸的一些猜測,問道:“這一路去川貴,沿長江而下最為便利,途中會經過湖廣,王爺可有什么想法?”
梁瓚哈哈笑道:“與知己聊天就是痛快!我想叫此人在回程路過湖廣時,在兩個不起眼的府縣稍作停留,找找麻煩,裁撤地方官,換上咱們的人。此舉意在試探王錦堂,看看咱們是能敲山震住了老虎,還是打草驚了蛇。”
“如此,”薛元翰笑道,“我覺得程先生便不合適了。不知王爺有沒有注意到,程先生對王家多有偏向。況且行船走馬三分險,他一個上了年紀的讀書人,這一路過去,只怕也吃不消。不若找個會些武藝又能忠心為王爺辦事的……”
梁瓚遲疑道:“你的意思是?慎之?”
裴敏中笑道:“我剛成親三日,若他真打算叫我去,不用我出手,自然有人去聒噪他。他是想借戎真用用吧?”
薛元翰笑道:“那是!我若真是叫你去,那便是嫌自己命長了!戎真既忠心,辦事也干練,會武藝能防身,我覺得是個上佳的人選。”
梁瓚想了想,說道:“容我再考慮考慮。慎之,你先叫戎真預備著,熟悉熟悉入川的路線。”
裴敏中應了聲“是”,又問道:“那湖廣和福健呢?這兩個老頭子都慳吝得很,一毛也不拔。”
梁瓚沉吟道:“福健暫時還不要緊,這次汪以謙來,送了三個州府,汪渠江也算是誠意十足。馬上夏秋之際倭寇就要出來作祟,他未必有閑工夫來算計咱們。”
“說起來倭寇,”梁瓚笑道,“我心里倒有個想頭。若他們再來時,我想帶兵親自上陣。我也學了這么久,技癢得很。”
薛元翰看了一眼裴敏中,見他不發話,便說道:“也無不可……只是,若倭寇來犯南直隸的地盤,王爺帶兵去再合適不過。但若是到了福健,只怕汪渠江會以為咱們是打著剿倭的旗號去滅他的。”
梁瓚笑道:“看機會罷了!沒有,我也不能強求啊!”
“至于說湖廣,”他的臉色瞬間陰沉下來,“那要看王錦堂認不認命了!若他到那時還不識時務,要么王聿能狠下心來奪權,要么,什么時候王錦堂要回湖廣,什么時候就是他的死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