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敏中一揚眉,捏著她小巧的鼻子問道:“那你先告訴我,你的是什么事情,我就告訴你傷疤怎么來的”
宣惠偏過頭去,忍著笑說道:“你當我傻么,是我先問你的!”
裴敏中怕她真記在心里,只好糾結地說道:“……就是在武昌府的時候,為著什么事跟王聿吵起來了。咱們男子漢大丈夫么,當然校場上見真章了。誰知他耍詐,叫我沒留神吃了他一劍……”
怕是技不如人吧,宣惠暗戳戳地想著。
“那你們到底是為著什么事?”她好奇地問道。
“想不起來了!”裴敏中干脆閉上眼睛裝睡。
宣惠越發好奇起來,她的小手在裴敏中的胸口來回撥弄,又趴在他的耳邊,輕聲撒嬌道:“好九哥,你就告訴我嘛……”聲音軟軟糯糯的,倒是比當年蠻橫的小公主更多了幾分婦人的風情。
裴敏中一把抓住她亂動的小手,玩味地看著她,作勢就要把手往下拉。
宣惠笑著叫道:“不要!我才不要!”
裴敏中拉著不放手,笑道:“這會兒才想起來說不要了?”
宣惠掙了半天也掙不脫,佯怒道:“哎呀,剛洗好澡,你這么一鬧,又是一身汗!我不跟你玩了!”
裴敏中遂松了手,翻身拿了宣惠放在床頭的團扇,一下一下給她扇了起來。
宣惠翻過來身,挽著他的胳膊笑道:“九哥,你就告訴我嘛,我不告訴別人的,我發誓!”
裴敏中無奈,只好說道:“就是他,無意中說了些話,關于你的……我聽了不高興,兩個人就到校場上打了一架……也不光我一個人受傷,他胳膊上也被我刺了一劍呢!”
宣惠這才回過神來,明白了為什么那天王聿會那么說,給自己說抱歉。
“哦。”宣惠故作輕描淡寫地應了一聲,“你們男人之間的事情好沒有意思……”說完她就閉上了眼睛,懷里依舊緊緊抱著裴敏中的手臂。
裴敏中輕輕嘆了一口氣,低聲說道:“還好是我先遇到了你……”
宣惠睜開眼笑道:“難不成你還怕比不過王聿?”
“怎么會!”裴敏中如同被踩了尾巴的貓,一下子炸起來。
宣惠笑嘻嘻地說道:“那你方才為何那樣說?”
裴敏中撇撇嘴,酸溜溜地說道:“我不是沒他長得俊么?”
宣惠哈哈大笑起來,她直起身,在裴敏中的唇上狠狠地親了一口,撫著他的臉說道:“俊不俊的,我也說不清……只是我睡里夢里都是你這張臉呢……”
裴敏中心下感動,疑慮盡消,捧著她的臉,深情地擁吻起來……
第二日一早,裴敏中與孟曄等人一起,到城外碼頭迎梁瓚班師回來。一時的熱鬧風光也難以盡述,志得意滿的梁瓚騎在高頭大馬上,享受著金陵百姓的仰慕和擁戴。
此次參與北伐有功的大小將領也都被恩賞了跨馬游街的榮耀,街頭傳來各種各樣的議論聲。
“哎呀,剛剛過去那個不是葫蘆巷后頭陳三嫂家的小癩子嗎?怎么這衣裳一穿,還挺像模像樣的!”
“你還渾叫呢!人家現在是王爺手下的七品官了!王爺奪回了京城,眼看又是一個皇帝爺爺,人家小癩子前途大著呢!”
“我記得他還沒說親呢吧?”
“他個瘌痢頭,擱以往的時候,誰愿意把女兒嫁給他?不過看年歲,倒跟你家大丫頭差不多呢!”
“是差不多,跟二丫頭也就大個三四歲!行了我不說了,有事先家去了!”
但凡長得周正些的軍官、士兵,都有大姑娘小媳婦往身上扔香囊、手帕。有的人為了能扔得準,還往帕子里頭包扇墜兒、彩珠兒之類的。
秦朗端端正正地騎在馬上,目不斜視地跟在梁瓚后頭,可兩腿只覺得被砸得生疼。
好容易到了國公府門口,秦朗便下馬挪到裴敏中身邊,訥訥地說道:“承蒙公主照顧,姐姐在國公府住了這么久,多有打擾。我,我想進去謝謝公主,順便見,見見姐姐……”
都是過來人,裴敏中也懂秦朗的心情。可一想到他還未定親就勾引自己妹妹,心里便有七八分的氣。
這時梁瓚走了過來,對裴敏中道:“慎之,你跟我來一趟王府,我有話與你商量。”
秦朗一聽,如逢大赦,連忙向兩人告退,腳下生風,快步走到國公府去了。
梁瓚帶著裴敏中到王府的外書房坐下,沉默了半晌,才郁郁地問道:“慎之,我該怎么辦?”
方才游街時的神采都已不見,現在梁瓚的臉上只剩下無奈與痛苦。
這算是梁瓚的家事,裴敏中并不想過多地插手。多日未見的妻兒就在眼前,為人夫為人父者卻怯于相見,當真叫人無可奈何。
“您與王妃這些年的夫妻,當是比我更了解應該怎么做,才能叫王妃諒解。”裴敏中淡淡地說道。
“我走之前,我們就僵了……”梁瓚此時十分想要傾訴,或許把情緒徹底發泄出來,才能有勇氣去面對妻子幽怨的目光。
“這事兒是我糊涂,輕信小人,叫她受了委屈……”說到這里,梁瓚想起了李若蘭。那個曾經叫他無比眷戀、無比憐愛的女子。
他曾一度以為,李若蘭的出現,使他理解了元和帝與賢妃的感情。與他與楊云舒之間不同,不同于夫妻間你敬我愛的親密,而是充滿激情和心動的愛戀。
只是現實狠狠地扇了他一記耳光,自己不過是被算計、被利用罷了。而這記耳光是當著天下人的面打的,不僅叫他難以面對妻兒,更難面對外面的悠悠眾口和自己內心的尊嚴。
“我一向覺得,錯了就是錯了。丈夫、父親、人君都會犯錯。”裴敏中道,“不同的是,有人愿意承認錯誤并改正。而有人剛愎自用,越走越遠。”
話有些難聽,梁瓚不由蹙起了眉頭。
“我是想說,若您真心認錯,拿出您的誠意來,王妃未必不會原諒。”
梁瓚嘆了口氣,沒底氣地說道:“也許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