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已深,厲云州在我的面前駐足停下。
我抬頭,借著皎潔的銀月光,勉強能看清他臉龐的輪廓。
依舊是我心中初見時俊朗的少年,我靜靜地盯著他,他的五官漸漸在我的視線中變得清晰。
我們就這樣對視著。
一時間,我也不知道該說什么,只能淡淡道:“你回來了。”
厲云州的眼眸深邃,像是無盡的深淵。
他不置可否地移開了目光,忽而脫下了自己的大衣外套,隨意地披在了我的肩頭,語氣冷得沒有溫度:“天氣冷,小心著涼。”
我愣了愣,羊毛大衣帶來了體感的溫暖,可我還是打了個寒顫。
沉吟了片刻,我還是鼓足勇氣開口問他:“姜瑾情況怎么樣了?我明天和你一塊兒去醫院探望她吧。”
看他現在的反應,我猜測姜瑾應該沒什么大礙了吧。
自知理虧,我想要道歉。
話到嘴邊,就聽厲云州答非所問道:“之前是我考慮不周,現在《星河》已經拍完了,你和她以后也沒有必要再見面了。”
心臟猛地抽痛了一下,我難以置信道:“云州,你什么意思?”
厲云州深深地看了我一眼,沉聲說:“阮詩,阿瑾擁有悲慘的過去,她已經夠可憐的了。她沒有傷害過任何人,也沒有做錯什么,希望你不要對她持有莫名的惡意。”
他的話字字誅心,將我一點點推下了懸崖。
我心如死灰,眼前的視線在剎那間變得模糊,我努力咬住嘴唇,迫使不讓眼淚掉下來。
我才不要在他的面前哭!
“她沒有做錯什么,所以在你的心里,一切都是我造成的?”我冷笑著。
厲云州蹙起眉頭,臉色陰沉得可怕。
四周的氣溫仿佛又驟降了幾度,他冷聲逼問我:“用程姨入獄的事攻擊她的人是你,明知道她有心臟病,卻還是讓她喝酒的人也是你。阮詩,你什么時候變得如此咄咄逼人了?”
這話越說越刻薄了,我的心跌到谷底后,不怒反笑:“我重來沒有變過,厲云州,你是第一天才認識我嗎?你說得沒錯,這些事都是我干的。還有,我不僅做過這些,我當初還逼著你娶我,逼你和我離婚,逼你和我生下希希!”
我越說越激動,指著門外朝他放出狠話:“厲云州,既然你想保護好你的小白兔,就最好寸步不離地守著她。否則,我下次見到她時,會讓你知道什么才是真正的惡意!”
當下,我氣血上涌,只覺得耳朵嗡嗡的,連自己都不明白我在說些什么。
這些話顯然激怒了厲云州,也嚇壞了正在客廳收拾的家傭們。
我將大衣扔在了地上,氣沖沖跑上了樓,將自己鎖在了臥室里。
次日,我醒來時,厲云州不在家。
眼不見為凈,我立馬叫來育兒師,讓她幫忙收拾希希的生活用品。
黎雪去海城前曾跟我提過,回來后要將小家伙接過去住幾天。
如今她回了京城,我又不想見到厲云州,正好帶希希回娘家暫住。
這樣想著,我下樓準備用早餐。
一個家傭走上前,手里拿著一件男士的羊毛大衣,正是昨夜我扔在花園里的那件。
“太太,早上好!先生的這件外套臟了,請問需要送去干洗嗎?”或是昨夜目睹了我和厲云州的爭吵,她有些小心翼翼地問。
我漫不經心道:“嗯,洗了吧。”
“還有這個是從先生的外套口袋里找到的。”
家傭攤開手,將一張疊好的紙遞給我。
我狐疑地接過來,展開后看見幾行潦草的字跡,寫著一連串中藥的名字與劑量,最下面還有我的名字——阮詩。
我認出來這是喬栩的字跡。
心尖一顫,我冷不丁想起不久前我有些失眠,厲云州擔心我的身體狀況,提到過要找喬栩問副治失眠的方子。
原來,他并沒有忘記。
這張方子,是他昨天在醫院時問喬栩要的?
“太太,你還好嗎?”家傭見我出神,關切地問道。
我回過神來,淺淺一笑:“我沒事,你去忙吧。”
下午,我帶著希希回到了蘇家。
黎雪接到電話后,準備了希希愛的玩具和零食,希希十分喜歡外婆,拉著她的手要她陪自己搭積木。
我微笑著注視這副溫馨的畫面,心中的煩悶與不愉快漸漸散去。
玩得累了,希希跟著育兒師回了臥室,黎雪這才得空休息。
“媽,我接下來要和希希在家里多住幾天。”我告訴她。
“你和希希?”黎雪敏感地察覺到了些什么,輕聲問我,“和云州吵架了?”
我搖搖頭,不想讓她擔心,但好像也瞞不住,于是說:“不是什么大事,我能處理好的。”
“行,正好快要過年了。你哥成天忙著工作,沒空幫著我采辦年貨。你回來住正好!”黎雪見狀不再追問。
我笑了笑,順勢依偎在她的懷里撒嬌:“媽,你真好!”
“晚上想吃什么?我讓廚房做。今晚你哥和晨君也要回來吃飯。”黎雪笑著問我。
聽到俞晨君的名字時,我渾身僵住了。
唐旭年的話還徘徊在耳邊,我還不能確定,外婆的去世是否真的跟俞晨君有關。
我若有所思地問:“媽,你覺得晨君是個怎么樣的人?”
“為什么突然問這個?”黎雪不明所以,但還是回答了,“孝順、真誠、活潑,是個不錯的女孩子。”
她給出了極高的評價。
我只能點點頭,心不在焉地敷衍過去。
晚上七點,蘇煜和俞晨君到家。
“嫂子,晚上好。”俞晨君一進門,我就笑著主動和她打招呼。
也不知是不是錯覺,我看見她的眼神明顯慌亂了一下,隨后恢復了平日里大大咧咧的模樣:“哇,我就說怎么在門外就聞到了飯菜的香氣,原來是小詩妹妹來了!今天托你的福,我們又能吃到伯母親手烹飪的佳肴了!”
黎雪被她逗樂,捂嘴笑道:“哪有這么夸張,你要想吃什么告訴我,伯母隨時可以做給你吃。”
我心神不寧,目不轉睛的打量著俞晨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