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荷鶯囀
「那晚,翠兒她就是住在家里了的。我們住的房子相當老舊,而且還是那種老式的青磚砌成、木梁瓦片蓋頂的房子。而且為了能替我小兒子……
多償還一點兒債務,我們也是特別的省。家里多處電線線路老化不安全了,也不舍得全部檢修更換,總是我女婿隨意弄一下發現了有問題地方就是。」
君令爵聽到這兒,似乎已經明白了那場大火災的起因。望向晴空的俊臉,頓時不由得一僵。
但是,他并沒有出聲去打斷老人家的述說,閉了閉一雙星目、又睜開,繼續聽下去。
「于是就在那一晚,柴屋那里老化的線路突然就爆閃出火花,引燃了一屋的稻草。深秋的午夜里,天干物燥、又有秋風吹起。
大火很快就燃到了廚房那邊,而廚房那里,還堆放了幾大桶當年新榨出來的菜籽油。這下子,火勢更是一發不可收拾、火光沖天!
很快的,就直往我們睡的幾個房間爆燃了過來。熟睡中的我們,被燃燒的煙霧給嗆得驚醒了過來,卻發現已經身處一片火海之中!」
至此,君令爵聽得是心口一窒,但他仍然是維持原狀不變,也沒有作聲。
而老人家一臉的心有余悸的神情,顫聲的繼續道來:「可是,可是為求活命,就只得趕緊跑出去才行。就在我、我女兒、女婿……
我們分別從房間里跑出來時,走廊上突然掉下來一根閃火花的電線,直接電在了我女兒身上,我女兒立馬被電到不能動彈了。
我女婿焦急去拉我女兒,他也被電住了。正當我被他們夫妻倆的突況嚇傻了時,一根燒斷的木梁帶著瓦片墜落下……
狠狠地砸在我女兒、女婿身上,可他們直直倒地卻不曾吭過一聲!我就知道他們在被斷木梁砸下之前,就已經雙雙被電死了呀!」
老人家說到這里時,已是老淚縱橫、語帶哽咽,坐在凳子上的身子也在輕顫著,任誰都能看出當時的慘況,曾帶給了他多大的震撼及傷痛。
而君令爵仍然是仰望著晴空的原狀沒變,也沒有發出任何的聲響。只不過他雙手的指尖,不經意的顫了一顫,很快便又恢復了如常。
老人家一見此,稍作停頓之后吸了吸氣,再次幽幽的述說了下去:「可當時的情況,已經容不得我撲過去傷心難過,火勢太大太大了。
還有很多的濃煙飄著,可翠兒沒有從房間里出來,她也沒有任何的聲響,可是把我給嚇壞了!我一邊焦急的拍打著、撞擊著她的房間門……
一邊拼命的叫喊著她,同時又希望離我們家還有一定距離的那些村民,能聽到聲響、起床看到火勢,能夠想辦法幫我們一把。
很快,我就聽到翠兒在房間里,發出好一陣非常可怕的慘叫聲,我就更加著急了。用肩背沒有撞開翠兒房間的門,我就用腿踢!」
這時,老人家一臉的驚恐與焦急,猶如再次置身于那場火災現場之中。
「好不容易踢開了門,我就一眼就看到房頂上又一根燃燒著的斷木梁,斜插在翠兒的床上的。而蚊帳、床頂的木框架、被子已經燃起了大火。
翠兒雖然已經從床上跳了下來,可在她的臉上、喉嚨那里、右手上已經灼傷很嚴重。我便猜測應該是那根燃燒著的房頂斷木梁……
它直接掉下來斜插到翠兒床上,讓熟睡中的翠兒措手不及沒有躲過,而被木炭火灼燒傷了那3個部位。當時,翠兒身上的衣服上……
還有多處的火星在冒著、燃著的,她一頭長發的發尾也在冒煙起火。非常危急的情況下,我突然一眼掃到房間木桌上的一把剪刀……」
君令爵聽到這里,已經全然明白了:
為何在那場大火里,「小長辮」的頭部沒有被燒傷,現在依舊保持著一頭烏黑濃密的長發!
可她的臉上、喉嚨、手上的重度灼傷之疤痕,以及身上零零散散的傷疤,就是如此留下來的了。另外她的聲帶也受損嚴重,雖然是還能說話,卻已是嘶啞如沙礫。
果然!
只聽老人家很是難受的繼續說道:「我……我便一邊急忙讓翠兒就地打滾,身上的火能滅多少算多少,一邊立馬抓起那把剪刀,以最快的速度將翠兒的長發剪到最短。
再拉著身上的火還沒有完全滅下來的她,一起先出了她房間,直往大院子的空地上跑。可就在這個過程中,我突然看到房頂上又有一根木梁直往下掉。
情急的我趕緊一把推開了翠兒,我自己也盡可能的閃避了一下。可那根木梁,還是砸到了我左邊小腿上來了。我和翠兒都忍住所有的劇烈疼痛……
繼續拼命的往大院子空地跑。可翠兒一邊跑一邊呼喊著她爸媽,為了讓翠兒不分心,我只好告訴她我女兒、女婿已經跑到外面的菜地里去了。
他們,正等著我們祖孫倆過去會合!翠兒信以為真,便與我一同歷經這極其艱難痛苦的一段路,來到了菜地里,卻沒有看到她的爸媽在。當時,她就……」
這時,仰望晴空良久的君令爵,閉了閉一雙星目、睜開,再是長長的嘆息了一聲。
「唉……」
他在這里的所見、所聞、所想……在這里的一切,已經解答了他曾經有過的所有疑惑。接下來發生的事情,即使老人家不說出來,他也能夠猜測到了。
數秒之后。
君令爵很是無奈的點點頭,接過了老人家的話頭,幽幽的說道:「當時……「小長辮」必是已經猜到她的爸媽……已經遇難、葬身火海了!
孝順貼心的她,肯定是想回去搬出雙親的遺體。奈何那個家已成了火海,老人家您必定是不會讓她這么去做的!看到左腿又受了重傷的您……
傷心欲絕的「小長辮」,也唯有聽您老的。你們祖孫倆是活下來了,可治療「小長辮」的燒傷費用、心里輔導的費用,還有后期的植皮、除疤費用……
那絕對是你們無法承受的!所以萬般無奈之下,你們就選擇了一切已經大變的「小長辮」輟學,祖孫倆一起避世,住在已經沒有什么人住的半山腰上。
別人早就棄居但還能住人的這座宅子里,靠著政府的補助、山下鄉親們偶爾的幫襯,你們祖孫倆種些糧食、蔬菜來吃,過著清苦卻能讓「小長辮」安心自在一些的日子。」
「唉……是啊!」老人家痛苦的點點頭應著。
很快,他又道:「后來,一些鄉親終于看到了我們家的情況,便打電話報了119、120、110,可畢竟是在深更半夜,又在這么交通不便的偏遠大山里。
這3個部門的工作人員,想要及時來到又談何容易啊!當天凌晨,本就窮得叮當響的家里的一切,已經化為了烏有。我和翠兒的治療費用……
還是政府、鄉親一起幫忙出的,醫院那里也減免了一些費用。但是想要翠兒恢復到原樣,那是完全不可能的,又不是世上真有神仙!
再說那各種的天價費用,我們祖孫倆自是無法承擔的,更不可能再由政府和鄉親幫忙了,我和翠兒能撿回一條命活著,就是天大的恩賜。
翠兒出院后,容貌、神智、記憶……都與火災前變化太大太大!而且火災也讓翠兒肚皮上留了疤痕,她肚臍眼上方原有的、粉紅色火焰狀的胎記……
也被那片疤痕毀了去!所有可以與爵少您相認的信息、證據,都已經沒有了!所以這么多年過去了,即使我在幾年前,就曾經聽山腳下面的鄉
親提過……
爵少您一再的派人來「東郊陵園」、以及就近的村子,查找一個叫「翠兒」的女孩,還有這兩年又在什么「禪音生活網」上尋人,可我們都……」
君令爵認真的聽完了老人家所有的講述后,認同的點點頭:「我明白!你們的所有苦痛經歷、你們的風骨與氣節、你們的無奈苦況……
這一切的一切,都讓你們不便于、甚至是不想與我相認!現在,我徹底的明白了,也完全能夠理解你們的苦衷!」
至此,一切真相大白!所有的謎題,都已經徹底的解開了!
他們祖孫倆,實在是有逼不得已的苦衷,故而這才寧愿選擇與他君令爵永遠不相認。
這次,要不是「姜虱」有目的性的多事、有她禪音市朋友王芳的多嘴,他還真的無法了結這個15年多以來的心愿。
看來,他還是有必要給「姜氏建材」公司……一點更好的發展前景吧!
而老人家聽了君令爵的這番話語,也當即釋然一笑,緩緩站起身來溫和的說道:「既然爵少您已經清楚了事情的前后經過,也有了您對我和翠兒的安排,那么……
那么我現在就進去跟翠兒說一說,看看她怎么想?好盡快給爵少一個回復,讓您明天可以放心的回楠樾市去!」
君令爵聽后,即刻點頭應允:「嗯!好!」
「誒誒!好的爵少!」老人家一說完,便一瘸一拐的向姚翠鳳的房間那里走了去。
圍墻外面的空地上,白色款寶馬車內。
已經享受夠了空調冷氣的姜采嵐,不時的張望一下大院子的大門處,心中暗急:「不知道里面談得怎么樣了?!是否進行得順利?」
她很想進去觀望一下情況的,卻又不敢貿然進去,怕再惹到君令爵動怒。
就在這時,王芳從大門那里走了出來,并走向姜采嵐的愛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