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顧北弦讓助理把自己的名片留給皇甫嬋,微啟薄唇道:“那就辛苦皇甫小姐了,墨鶴的病情若有異常,請隨時跟我聯系。”
皇甫嬋雙手接過名片,笑著說:“好的,顧先生。”
“有什么需要幫忙的,給我打電話,我在京都有些人脈。”
皇甫嬋笑得很有分寸,“希望用不上,因為用了,又得還你的人情。”
顧北弦淡淡勾唇。
這個皇甫嬋比司蝶境界高很多。
對她的印象還不錯。
留下兩個保鏢輪流照顧墨鶴,次日,顧北弦返回京都。
忙完公司里的事,當晚回到日月灣。
顧北弦坐在沙發上,長腿交疊,凝神思索。
蘇婳走到他身邊,俯身,抬手將他蹙著的長眉輕輕往兩邊撥了撥,嗔道:“眉頭擰得這么緊,小心長眉間紋,發生什么事了?肯定不是公事,是私事吧?”
顧北弦握住她纖秀的手,開口道:“有個事有點棘手,我們去書房說。”
“好。”
二人來到書房。
顧北弦把墨鶴的事,簡單對蘇婳一說。
聽完,蘇婳從衣兜里掏出手機,讓沈鳶給她訂飛往墨鶴所住城市的機票。
顧北弦蹙眉,“你去做什么?”
蘇婳眉目沉靜,心思卻萬千,心臟悶悶的痛,“我要去照顧墨鶴。墨鶴是為了救我妹妹,又給我哥哥捐造血干細胞,才變成這樣的。他那么痛苦,我卻什么都不做,良心不安。”
“他一個大男人,你去照顧,不方便,我留了兩個保鏢照顧他,再把柳嫂派過去。柳嫂照顧過他,比你有經驗。墨鶴在那里扎針服藥,給他治病的女醫生很盡心,你放心吧。”
蘇婳聽出了話外之音,忙問:“女醫生多大年紀?”
“二十六七歲,行事干練,醫術也可以,人品不錯。她給墨鶴治病分文不取,只為了報答墨玄道長的恩情。”
蘇婳默然不語,慢半拍開口,“醫生治病收錢是常態,不要錢,恐怕要的是人。”
顧北弦道:“如果她是真心對墨鶴好,也不是件壞事。”
蘇婳黯然垂眸,“恩琦知道,會難過死。”
顧北弦拉起她的手握在掌心,俊眸沉沉,“你媽從十幾年前,就對墨鶴持戒備態度,對他一直都有成見。墨鶴連救恩琦兩次,又救墨沉,搭上命搭上血,可你媽對墨鶴也沒見變得多熱情。墨鶴已經夠苦了,我不想他再繼續受苦。”
蘇婳清雅面孔一臉愕然,“你的意思是,瞞著恩琦,讓他們順其自然?”
“對,順其自然地發展,能到哪一步,到哪一步。”
蘇婳黛眉擰起,“這對恩琦不公平,要分手也得說清楚再分,就這樣不明不白地分了,恩琦還蒙在鼓里。”
“分開,對恩琦是挺不公平。可是倆人在一起,對墨鶴不公平。我只想墨鶴好好的,不再受任何委屈。至于恩琦,小姑娘的喜歡,來得快去得快,忘得更快。用不了幾個月,新鮮感過了,她就會忘了這段感情。”
蘇婳沉默不語。
恩琦和墨鶴都是她至親至近之人,很難抉擇。
隔幾日。
傍晚。
蘇婳帶了禮物去父母家,進了家門,卻沒看到陸恩琦的影子。
蘇婳納悶,問華琴婉:“恩琦呢?不是考完試放假回國了嗎?怎么沒在家?”
華琴婉悶悶道:“是考完了,一回國就跑去山上了。”
“去爬山了?爬的哪座山?”
華琴婉沒好氣地說:“要是去游山玩水就好了,她去找墨鶴了!小丫頭,小小年紀學什么不好?非得學梁山伯與祝英臺,已經在山上待了三天了!那荒山野嶺的地方,怎么住人?蚊子成堆,還有蛇和老鼠,山上風又大,吃不好,住不好。我把她捧在手心里嬌生慣養地養大,她卻跑去為個男人吃苦頭。”
蘇婳心思萬千,嘴上只道:“以后對墨鶴好點吧,別等失去了才后悔。救恩琦救我哥的,都是墨鶴,不是你看好的那個祁跡。”
“我也想對墨鶴好,可他躲起來找不著人影,我怎么對他好?祁跡也不差,之前他也去給你哥做配型了,只不過沒配上罷了。”
蘇婳不再說什么。
說多了,她又得拿話刺她。
年紀越大,母親越偏執了。
她好懷念,母親瘋病剛好時,那時她們的關系雖疏離,可母親對她的愛是濃釅的。
從母親家回來。
蘇婳向顧逸風要了墨鶴師父的地址,坐飛機飛去尋找陸恩琦。
同保鏢爬了將近一個小時,爬上那座山。
放眼望去,山景凄清,野樹瘋長,宅院破舊。
除了比山下涼快,并不適宜居住。
也不知陸恩琦那么嬌生慣養的小姑娘,怎么住得慣?
蘇婳帶人推門進院。
陸恩琦正坐在樹下的涼椅上發呆,一張巴掌大的小臉,瘦得下巴尖尖。
臉上的嬰兒肥都沒了。
原本漂亮鮮活的大眼睛如今空空洞洞,大而無神,像一眼沉寂多年的古井。
十八年了,第一次見她這副模樣。
蘇婳心里一陣揪痛,快步走到她身邊,輕聲問:“打算在山上待多久?”
陸恩琦怔怔望著前方,“不知道。我們來的時候,房間桌上落了一層灰,鶴鶴哥哥已經好多天沒回來了。”
蘇婳心中酸楚,“可能搬家了,應該不會回來了。別等了,收拾一下跟我回家吧,媽很擔心你。”
陸恩琦眼底淚珠涌出,“可我想鶴鶴哥哥,很想,哪怕只是見他一面也好。”
她仰頭望著蘇婳,淚眼朦朧,碎聲說:“姐,你說鶴鶴哥哥是不是不要我了?這么長時間,他連個電話都不給我打,也不發信息,他手機一直關著機。他是不是嫌我老拖累他?男人煩了,累了,就不愛了,對嗎?”
蘇婳很想告訴他,墨鶴在山下的醫館治病,有個女醫生對他很好。
你快去。
去晚了,墨鶴就要被那個女醫生搶走了。
可是想到母親這十多年來,對墨鶴的態度,想到墨鶴對這個家的所有付出,蘇婳將千言萬語咽了下去。
或許顧北弦說的是對的。
分開,對恩琦是不公平。
可是倆人在一起,對墨鶴不公平。
蘇婳低聲說:“忘了墨鶴吧,你們不適合。”
“可我愛他,他也愛我……”陸恩琦忽然不自信了,語氣低落下來,“他應該還愛我吧,不愛我,就不會救我,更不會救我們的大哥。”
蘇婳彎腰緊緊抱住她。
她能做的,只有這些了。
見勸不走陸恩琦,蘇婳只好下山。
帶著保鏢乘車來到墨鶴入住的酒店。
沈鳶提前給她定了這家酒店的房間。
當晚,蘇婳沒去見墨鶴,怕自己不夠冷靜。
次日上午,她才去敲墨鶴的門。
門打開。
墨鶴頭上戴著帽子,面容清瘦,皮膚蒼白如雪。
一瘦顯得人更高了,豎在那里像一株凜立于雪地的白樺樹。
蘇婳心里一陣酸澀,終于能理解顧北弦的用意了。
和恩琦的這場戀愛,墨鶴談得太辛苦了,再談下去,命都該沒了。
付出了那么多,將自己變成這副模樣,還是換不來母親的認可。
身體受著折磨,還要承受內心的煎熬。
蘇婳深吸一口氣,說:“當年我給我外公捐造血干細胞和骨髓血,我的頭發也變白了很多,身體虛弱,免疫力下降,養了好幾年才養好。辛苦你了,墨鶴。”
墨鶴蒼白地笑笑,“不全因為那個,還怪我急火攻心,擅自運功,火上澆油,都怪我太自負,以為自己無所不能。”
蘇婳心里五味雜陳。
如今的他,和當年艮艮的他,簡直判若兩人。
“婳姐,快進來吧。”墨鶴閃身讓蘇婳進來,又給她倒水。
蘇婳忙接過壺,“我自己來。”
二人沒喝半杯水,門鈴響了。
蘇婳起身去開門。
門外站著一個拎著保溫桶背著包,面容清麗的女人。
蘇婳知道,這位就是那個對墨鶴很好的女醫生了。
蘇婳微微一笑,朝她伸出手,“你好,我是墨鶴的姐姐,蘇婳。”
女醫生落落大方地握住她的手,“你好,我姓皇甫,名嬋,我來給墨鶴針灸。”
皇甫嬋進屋,放下保溫桶對墨鶴說:“去上個廁所,我們開始吧。”
墨鶴走到床前,摘掉帽子,猶豫一下,才脫掉上衣。
蘇婳盯著他滿頭白發,眼睛刺刺的痛,輕聲說:“下午我找個理發師來,幫你把頭發剪了,頭發太長吸收營養。”
墨鶴俊臉微微一頓,“不剪了,恩琦喜歡我長發。”
蘇婳心里一陣錐痛。
暗道,好一對癡男癡女!
正往外拿針的皇甫嬋聞言,拿針的手微微頓了頓。
蘇婳捕捉到了這細節,忽然想起什么,硬下心腸,對墨鶴說:“如果在一起太累,就分了吧。多看看外面的世界,說不定有更適合你的,長痛不如短痛。”
墨鶴漂亮的星眸驀地幽沉,“命都愿意給她,分了,魂就沒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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