風太大,沈恪的聲音又太低。
涼風很快將他的聲音吹散。
蘇星妍一時沒聽清楚,問:“你說什么?你愛我什么?”
沈恪道:“沒什么,謝謝你。”
他想表達的其實是,他愛她,愛她義無反顧地為他撐腰。
當她對尤嫵說,她就是他最大的背景時,那一刻,他真的很感動,卻又心生自卑,自卑自己一無所有,卻要靠女人撐腰。
他也想做她最大的背景。
可是他哪有什么背景?
“風大,快把衣服穿好,別著涼了。”蘇星妍幫他把手臂套進袖子里,又一顆顆將扣子扣好。
沈恪內心一片柔軟。
這是多么好的女孩子,溫柔體貼,外美內善,滿腹才華,且背景強大。
可是她背景越強大,襯得他越不堪。
蘇星妍和保鏢一起扶著沈恪,返回病房。
沈恪重新躺到床上。
蘇星妍將他安頓好,靜下來時,心里開始犯嘀咕。
在小花園里時,他說他愛她,貌似還說了“背景”二字。
哪有這樣表白的?
愛就愛嘛,愛她的背景,這種表白,讓人實在激動不起來。
正沉思間,門被輕輕推開。
保姆福姨用輪椅推著沈惋,走進來。
蘇星妍連忙站起來,向沈惋打招呼,“阿姨您來了?”
沈惋瘦削的一張臉上,露出溫婉慈愛的笑,“蘇小姐,謝謝你這幾天對阿恪的照顧。”
蘇星妍臉上的笑意有片刻僵滯。
這母子倆都太客氣,對她小心翼翼。
客氣不是壞事,可是相處到現在,還如此客氣,總覺得怪怪的。
蘇星妍看了看手機上的時間,對沈惋說:“阿姨,我該回去泡藥浴了,你好好陪陪沈恪吧。”
沈惋忙應道:“好的,蘇小姐,你慢走。”
蘇星妍轉身看向沈恪,“我明天再來看你。”
沈恪眉目溫柔,“不用來這么勤,你眼疾也需要多休息,我已經沒什么大礙了。”
蘇星妍語氣不自覺地帶了一絲嬌嗔,“我要來。”
沈恪唇角揚起。
他最喜歡她撒嬌時,那副小女人的姿態,很柔軟。
蘇星妍拿了外套和包,同保鏢走了。
沈惋將福姨和護工全部支走,問沈恪:“你們談到哪個程度了?他家里人反對得厲害嗎?”
沈恪淡淡扯唇,“她外公不同意,她爺爺態度不明朗,她爸和她哥對我倒是挺好,倆人情商都很高,其他人暫時還沒來找我。”
沈惋嘆口氣,“她家家境太好,她家人嘴上不說,心里肯定有所顧忌,外人也會覺得咱們高攀。你平時要對蘇小姐好一點,什么事都盡量順著她,不要惹她生氣,知道嗎?”
沈恪低嗯一聲。
沉默了會兒。
沈惋又說:“實在不行,就找你生父,或許會……”
沈恪眸色驟然一沉,打斷她的話,“別提他!我沒有爹,就只有一個媽!”
沈惋噤聲不語。
在醫院住了七八天。
沈恪出院。
來到公司。
從前熱熱鬧鬧的公司,已經一片冷清。
偌大辦公間人影少得可憐。
沈恪早有預料。
來公司短短幾個月,尤嫵經他手鑒定的古書畫文物沒有一千,也有幾百,可是真正參與交易的,只有幾十幅。
也就說剩下的那些,全都參與不正當交易了。
這些是經不起細查的。
沈恪去自己辦公室收拾東西。
雖然大學沒讀完,可他考取了很多證書,文物修復師資格證、文物藝術品鑒定師證等。
這些當初簽合同時,全壓到了尤嫵那里。
公司壓證件的事,不在少數,當初薪水給得太高,他又接受過公司的系統培訓,就沒考慮太多。
沈恪將辦公室的東西收拾完,抬腳走到尤嫵的辦公室前。
伸手敲門。
里面傳來尤嫵悶悶的聲音,“進來。”
沈恪推開門,道:“尤總,我來拿我的證件。”
尤嫵坐在棕色真皮大班椅上,依舊妝容精致,打扮得風情萬種。
但熟悉的人能看出她已經如強弩之末,像鮮花失了顏色,只有形,沒了色。
似是沒料到沈恪會來。
尤嫵臉上愣怔片刻,隨即露出嘲弄的笑。
她手臂撐著桌子站起來,“喲,是沈經理來了!不,應該說是顧家的未來乘龍快婿!恭喜沈先生,馬上就要乘龍飛起了!你們什么時候結婚?到時記得給我下請帖,畢竟是你的前老板,去討杯喜酒喝的面子總有吧?”
沈恪俊臉清冷道:“我以為你會跑路,如今跑才是上策。”
尤嫵又是一愣,隨即自嘲地笑笑,“我倒是想跑啊,依顧家的勢力,我能跑出去?早就被限制出境了。”
她一屁股坐下,頹喪地抱住頭,“我做錯什么了?我只是想找個喜歡的男人打發打發時間而已,怎么連公司都搭進去了?”
沈恪覺得她是在男人堆里混得太順了。
一順就容易輕狂。
沒想到會踢到鐵板上。
沈恪道:“請尤總把證書還給我。公司這種情況,勞動合同應該馬上就會無效了。至于競業合同,是雙務有償合同,離職員工承擔保守原公司商業秘密,不與原公司競爭的義務,原公司要付我一定經濟報酬。可看尤總這樣,應該是不方便支付我經濟報酬了。”
尤嫵瞇起眼睛盯著他,眼里漸漸生了恨意和狠意。
憑借姿色,這些年,她一直在男人堆里順風順水。
沈恪是唯一一個讓她吃癟的男人。
初時只覺得胃口被高高吊起,挺有意思。
沒料到會落到這般慘敗的境地。
她面上不動聲色,實則一雙銀牙差點咬碎。
尤嫵起身,去辦公室自帶的休息間,打開保險箱,取出證件。
出來,她把證件交給沈恪,面無表情道:“你走吧。”
沈恪拿著證件,轉身就走。
走到門口,身后傳來尤嫵的聲音,“你以為那位蘇大小姐是真心喜歡你?她不過是在富人堆里待慣了,猛然遇見個窮小子,覺得新鮮。等新鮮感過了,你就沒什么價值了。明明跟著我,有大好前景,卻做起了贅婿夢,癡心妄想!”
“贅婿”二字,深深地刺痛了沈恪。
不是因為難聽,而是因為是事實。
他明明可以用更難聽的話,反駁尤嫵,可是沒有。
他連反駁都懶得反駁。
沉了沉眉眼,沈恪抬腳離開。
回辦公室取了東西,帶著證件,下樓。
在電梯里遇到了一幫警方,不出意外,是來緝拿尤嫵的。
凡是跟文物牽扯上的不正當交易,因為涉及金額巨大,都足以量刑了。
沈恪抱著紙箱走到停車場前,剛要掏車鑰匙。
旁邊一輛豪車車門打開,走出一道清雅美好的身影。
是蘇星妍。
蘇星妍手伸進他的衣兜里,掏出車鑰匙幫他打開后備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