盡管那人穿著厚厚的深灰色長款及膝羽絨服,頭上戴著毛線帽,臉也用灰色口罩遮住,只露出一雙眉眼。
可沈恪還是一眼就認出了他。
是虞棣。
可能因為骨子里流著他的血,對他太渴望又太厭恨,短短幾面間,早已將他的眉目刻入腦海。
再看他身邊的女人,穿著一件抹茶綠色薄風衣,白色長褲,身段妖嬈,長發隨風而舞,臉蛋年輕水嫩。
年齡至多二十一二歲。
虞棣的手親昵地摟在她的腰上。
兩人不時說笑。
女人的身體緊緊依偎著他。
很顯然,這女人不是他的女兒。
沈恪唇角勾起一抹嘲弄的笑。
這老渣男的口味還是一如既往的專一,只愛二十歲出頭的女人。
想當年母親也是差不多的年齡,遇到他,被他瘋狂追求,許以婚嫁,得手后,又無情地拋棄。
沈恪垂眸看向蘇星妍,“看到個熟人,我去打個招呼。”
“誰?”
“一個老渣男。”
蘇星妍猜到了,除了虞棣沒別人,“去吧。”
沈恪對顧逸風說:“逸風,你幫我照看一下星妍,我去打個招呼就過來。”
顧逸風唇角微勾,“我就在這里站著,不會走。”
沈恪道:“你離她近點。”
顧逸風被逗樂了,“戀愛中的男人,真受不了。我離她兩米遠,還不夠近嗎?難不成要把她揣兜里?她又不是三歲小孩。身后還站著好幾個保鏢,就差把她圍起來了。”
沈恪想說,怕自己克她,怕她出意外。
終是沒說出口,怕顧家視他為不祥之人。
沈恪又交待了蘇星妍幾句,抬腳朝虞棣走過去。
來到二人面前。
沈恪喊道:“爸!”
虞棣身子明顯地趔趄了一下,摟在年輕女人腰上的手觸電似的收回來,身體也迅速往旁邊移出一米,才敢回頭。
正常人會本能地先回頭。
很顯然,他不是第一次被抓包。
見是沈恪,不是虞城,虞棣明顯地松了口氣。
他笑道:“原來是阿恪啊,嚇我一跳,你和誰來的?”
沈恪冷靜地說:“星妍。”
“星妍啊,星妍好。”虞棣目光環視一圈,看到七八十米開外的蘇星妍,贊許道:“做得對。你們倆好好談,閑暇之余,多出來玩玩,增加增加感情,好快點訂婚結婚。”
沈恪視線在年輕女人身上掃了一眼,故意問:“這位是我妹妹虞瑜嗎?”
虞棣眼神微微躲閃,“啊,不是,是一個故人的女兒,托我照顧。這不,小姑娘想來山上看日出,就陪她一起來了。對了,財務轉給你的錢到賬了嗎?”
“到了,您哪天有空去我們公司辦一下入股手續。”
“行,等周一我派助理過去找你。”
沈恪應道:“好。”
“你快去陪星妍吧,我這邊馬上要下山了。”
沈恪故意激將道:“下山時注意安全,坐纜車吧,快,也安全。您這個歲數,爬下去,體力吃不消。”
這話虞棣頂不愛聽。
他才五十出頭,又不是七老八十,什么叫這個歲數,體力吃不消?
虞棣道:“我爬下去,爬山爬山,做纜車下去有什么意思?歲數只是個數字而已,我體力好得很,不輸年輕小伙。”
沈恪微微揚唇,違心地說:“也是,您寶刀不老,但還是要注意安全。”
“沒事,你放心吧。”
二人說話的功夫,年輕女子的視線一直落在沈恪臉上,眼神里是掩飾不住的驚艷,一時竟看得入神。
等沈恪走了,年輕女子的目光還落在他身上,追尋而去。
待看到顧逸風時,眼里又是一抹驚艷。
虞棣抬手拍了她的頭一下,“看什么?口水都流出來了,再看我就不要你了啊。小東西,吃著碗里的看著鍋里的,嫌棄我老了是嗎?”
年輕女子忙撒嬌道:“您不老,一點都不老,您年輕力壯,活力四射。”
虞棣輕佻地捏了捏她嬌嫩的臉頰,“走吧,下山回酒店,繼續四射。”
女人心里一蕩漾,朝他拋了個媚眼,“好,我讓保鏢去安排纜車。”
“不用,我們爬下去。”
年輕女子一愣,“這山很高,您這個歲數爬下去太累……”
虞棣生氣了,被自己親兒子說這個歲數就罷了,區區一個寵物也敢嫌棄他老。
他一巴掌拍到她屁股上,“別廢話,走!”
兩三個小時后。
虞棣被保鏢們送進了南城最好的一家骨科醫院。
腿摔骨折了。
得知消息時,沈恪卻高興不起來。
分辨不出這是巧合,還是被他克的。
但是看在他入股五億的份上,沈恪還是拎了點東西,去探望他了。
到醫院的時候,虞城也在。
那個穿抹茶色薄大衣的年輕女子反而不見了蹤影。
大概為了避嫌,躲起來了。
虞城朝沈恪身后看了看,沒看到蘇星妍的身影,眼神閃過一絲失望。
沈恪把手中東西遞給他,“你爸呢?”
“還在做手術。”
“摔得不輕?”
“腿摔骨折了。奇怪了,老家伙平時很注意鍛煉身體,以前經常爬山游水,珠穆朗瑪峰都上去過,爬這種小山對他來說輕而易舉,怎么就摔骨折了呢?”
說者無心,聽者有意。
沈恪眸色深了深,揶揄道:“聽說縱欲過度,身體容易被掏空。”
一提這事,虞城就來氣,“是啊,也不嫌惡心!但凡是個女人長得漂亮點,年輕水靈點,就想上,種豬一樣。那么多女人都被他連累了,還不肯收手,非得……”
突然意識到說漏嘴,虞城立馬閉上嘴。
手術需要些時間,沈恪沒耐心等他出來,離開了。
回到酒店。
蘇星妍迎上來問:“虞棣什么情況?”
“腿摔骨折了。”
蘇星妍長睫微動,“你現在是什么心情?”
“什么心情都有,唯獨不會難過,你放心。”
蘇星妍彎起清亮如水的雙眸。
同是沈恪的父母,沈惋出事,她憂心如焚。
虞棣出事,她腦子里只有兩個字,活該!
次日一早。
沈恪再次帶了禮品,去探望虞棣。
虞棣正躺在病床上,腿上打著石膏,手背上插著留置針,正在輸液。
細看他的臉,面色蠟黃,眼白充血,眼袋浮腫,眼珠比平時呆滯許多。
那憔悴模樣,仿佛一夜之間老了十幾歲。
虞城端著粥碗,正喂他喝營養粥。
同沈恪打過招呼后,他繼續喂。
喂完還幫虞棣細心地擦了擦嘴。
沈恪找了杯子,接了杯溫水,遞到虞棣嘴邊,“您老喝口水潤潤嗓子。”
虞棣頗有點受寵若驚,急忙伸手接過來,遞到嘴邊喝起來。
沒喝幾口,他忽然嗆住了,大聲咳嗽起來。
沈恪俯身,幫他拍后背,這是平時照顧病母養成的條件反射。
他拍的力度不輕不重,剛剛好,誰知虞棣突然哇的一聲,將喝進去的粥,全吐了出來。
那酸腐味道瞬間彌漫整個房間!
虞城捏著鼻子迅速往后退了十幾米,沖門外喊道:“來人,我爸吐了,快進來清理房間!”
沈恪卻面不改色。
因為沈惋時不時就會嘔吐,他早就習以為常。
他垂下眼睫,習慣性地盯著那攤嘔吐物細細察看。
這也是平常母親嘔吐時,他常做的事。
嘔吐物里隱約可見細細的血絲,憑多年所知,不難推測出,這多半是胃或呼吸道出了毛病,且是不小的毛病。
是胃的話,要做胃鏡排查。
明明話就在嘴邊,可是沈恪卻不想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