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活了這么久,第一次有這么痛的感覺。
默默待到很晚,顧逸風才回到星河灣。
傭人已經睡了,客廳里留著一盞燈,暈暖燈光傾灑一室。
室內有地暖,溫暖如春,可顧逸風還是覺得冷,確切地說是冷清,心里冷冷清清,冷清得讓人絕望。
住慣了的家,突然少了一個人,像世界轟然傾塌。
顧逸風換了鞋,走到客廳沙發前坐下,沙發上還放著顧纖云曾經看過的孕嬰書。
他拿起來,是育兒大全和孕婦注意事項。
顧纖云在上面重點的地方劃了線,做了標記。
她在很認真很努力地學做母親,可是上天卻不給她機會。
顧逸風放下書,起身去樓上主臥,推開門,察覺到屋里有人。
人在沙發上。
沒開燈。
顧逸風一怔,迅速后退幾步,警惕地問:“誰?”
屋里傳來一道清沉磁性的男聲,“你師父。”
顧逸風胸口有滾燙的情緒翻滾,重新推開門走進屋內,打開燈,
果然是墨鶴。
正半躺在沙發上,身上蓋著一張薄毯,長長的腿架在沙發扶手上,無處安放。
顧逸風問:“您怎么來了?您來我這里睡,我小姨怎么辦?”
墨鶴掀開薄毯坐起來,墨眸漆黑夾雜一點幽怨地望著他,“你小姨在隔壁客臥,早就睡著了。本來想把你哄睡著,我好去陪她,結果你小子,熬到現在才回來。再不回來,我就要去阿堯哥家附近捉你了。”
“我這么大個人了,又不是小孩子,不用您哄。”
“在師父眼里,你永遠都是小孩子。快去洗澡,上床睡覺,等你睡著了,我好去找你小姨。”
顧逸風無奈一笑,去浴室匆匆沖好澡,上床躺下。
墨鶴走到他床前,坐下,抬手輕拍他的身體。
顧逸風哭笑不得,“師父,我今年已經二十九了,不是三五歲的小孩。”
墨鶴一本正經道:“你如果三五歲,我會把你抱在懷里哄著睡。”
“既然這么喜歡孩子,為什么不自己生一個?”
“你小姨還小,等她長大點再說。”
顧逸風,“……”
陸恩琦已經三十歲了,是挺“小”的。
他閉上眼睛裝睡。
裝得太像,墨鶴以為他睡著了,把燈關上,輕手輕腳地離開,去了隔壁客臥。
等腳步聲消失,顧逸風重新睜開眼睛。
手伸到顧纖云平時睡的位置。
往常這地方躺的是一具鮮活柔軟的身體,如今卻是一片空蕩。
顧逸風在心里輕輕嘆了口氣。
不想和顧纖云分開,可是依著她的性子,勢必要繼續做試管嬰兒,身心承受的巨大煎熬,她會承受不住。
不讓她做,她會覺得愧對顧家,心里壓力更大。
往前是一刀,退后也是一刀,舉步維艱。
智商再高有什么用?
依舊有無解的難題。
一夜無眠。
清早起床,顧逸風接到顧傲霆的電話,“大孫子,昨晚你師父陪著你的對嗎?”
“是。”
“我也去你家了,但是被你師父嚇跑了,不是爺爺不愛你,是你師父太厲害,我打不過他。你爸媽和你奶奶姑姑也去你家了,但都被你師父攆跑了,說他一個人足矣。”
顧逸風啼笑皆非。
笑著笑著,心里一片濡濕。
幸好有這些家人在。
否則日子得多難過。
顧傲霆道:“你別擔心纖云,等我上午陪完星妍,下午就去阿堯家陪她。有我這個老頑童在,她絕對不會抑郁。”
“謝謝爺爺。”
顧傲霆忽然嘆了口氣,“實在不行,你倆就離婚吧。我打聽過很多人,你們這種情況,離婚換個人結婚,很快就能生孩子。你倆在一起,即使勉強用試管嬰兒懷上孕,孩子健康情況也不太樂觀。我認識有對夫妻,和你倆情況差不多,做了無數次試管,千辛萬苦好不容易生了個孩子,結果小心翼翼地養到九歲,孩子還是得病去世了,孩子的媽媽直接瘋了。”
顧逸風沉默不語。
一顆心卻幾乎碎裂了。
這恐怕也正是顧謹堯的擔心,來自父親的拳拳之心。
可是這個婚,他真不想離。
他仍深愛顧纖云。
青梅竹馬的愛情,從懵懂無知到相知相惜,再到相愛相依。
一路走來,長達二十幾年的感情,怎么能放得下?
顧傲霆的大嗓門從手機里冒出來,“喂,喂,大孫子,你在聽嗎?”
“在聽。”
“大孫子,你一定要好好的,堅強些。心里難受了,就來爺爺家找爺爺,爺爺給你跳舞唱歌說笑話,哄你開心。你來爺爺家,墨鶴總不至于也跟來趕我。”
“我沒事,您去陪纖云吧。”
“行,我現在就去,下午再去陪星妍。”
放下手機,顧傲霆開始換衣服,對著鏡子梳頭發。
秦姝幫他整了整衣領,叮囑道:“你去阿堯家,說話注意點分寸,先動腦子再動嘴,別嘴沒個把門的,倚老賣老什么都往外說,惹人生氣。”
“知道。”
秦姝在他手臂上拍了一把,“去吧。”
“再見小姝。”
上車,顧傲霆很快帶著保鏢們來到顧謹堯家。
成箱成箱的高檔補品抬進去。
顧傲霆一把抱住顧謹堯,“阿堯啊,我們老顧家對不住纖云哇,害她受苦了。”
說到最后,他聲音帶了哭腔。
顧謹堯身體微微僵硬,抬手輕撫顧傲霆的后背,“爸,不是逸風的錯,是我不好。”
“更怪不上你了,是老天不長眼。那么好的倆孩子,非讓他們基因不匹配,命中有緣卻無份。我問過獨孤城,他告訴我,劫后余生。我以為是劫后能生孩子的意思,沒想到‘劫后余生’就是字面意思,是倆人歷劫后,要分開地度過余生,是我想多了。”
顧謹堯懂了。
顧傲霆說了這么多,只有一個意思,“分開”。
讓倆人分開。
沉默許久,顧謹堯開口說:“纖云那邊我會去勸。”
“我可什么都沒說啊,我還是挺看好這倆孩子的。我主要是擔心纖云受不了,一次次地做試管嬰兒太受罪了,纖云本該有更好的人生。她那么優秀,不該把時間浪費在這種事上。”
顧謹堯道:“是我讓倆人離婚,我舍不得纖云受苦。”
顧傲霆抬手抹了把眼角,拍拍他的肩頭,“不愧是我的好阿堯,從來都不會讓我失望。我去找纖云了,她懷孕的時候,我每天都給她跳舞唱歌,不能落下。”
說完他顛顛地朝電梯廳走去。
顧謹堯望著他的背影,直到他走進電梯,才收回視線。
他拿起手機,撥通顧逸風的號碼,“逸風,有時間嗎?”
“有。”
“我們見一面,商量一下你和纖云離婚的事。”
“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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