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呼~~~哈!”南宮老頭哈欠連天走出門的時候,雙髻少女正摸著腮頰,恨的牙根癢癢。
“唔,小鈴兒?你不是在武當山修道的么,怎么會來這?”見到少女,老頭先是意外,一陣復雜的臉色變幻之后,是深深的尷尬。
他頭發平時就如同爛草一般,何況大睡剛醒,打著圈擰著勁在頭上支楞著,要多難看有多難看。
想伸手撫撫草發,抬起手來,發現袖口裂了,還有許多油漬沾在上面,手也沒怎么洗黑不溜秋的……唔,身上這件衣服似乎一個月沒換了。
可是手不抬起來,頭發該怎么辦呢?南宮老頭平素并不注重儀容,不過那是對劉火宅與風蕭蕭那樣的外人來說的,在一個族中后輩面前就不一樣了,尤其是破門而出之后。
幸虧,南宮鈴目光并不在他的身上,仍嗔惱于風蕭蕭的無恥下流,聞言本能答道:“師父看我努力,放了我假,正好南宮擂要開了,我好不容易求四叔把我帶來洛陽的……”
說到此處,南宮鈴有些回神:“三叔,剛才那小子,是你的徒弟?還是仆役?您可知不道,他剛才……”眼珠一轉,雙髻少女就欲告狀。
可惜,她哪了解院中情況啊?
院子是風蕭蕭租下來的,南宮西樹不過是在這借住,看他時不時能指點自己幾句的面上,風蕭蕭也就養下了他,權當乞丐那么收著。
南宮鈴這一狀告下去,頭疼的絕非風蕭蕭,南宮老頭不敢讓侄女把話說完,也顧不上手臟腳臭了,拉了侄女仰天大笑出門去:“哈哈哈哈,今兒天氣真不錯,出門聽見喜鵲叫,我就知道有喜事。你爸爸,我那二哥,最近挺好的?今年的南宮擂就要開了么?是在洛陽?還真是巧呢……”
一路疾說,繞口令似的不給南宮鈴開口機會,一路疾行漸漸遠去,直到覺著屋中聽不著了,老頭長松了口氣。
南宮世家,新朝四大世家之一,世家之所以能夠稱為世家,世代顯貴是第一要素。
南宮家在舊朝時的權貴顯赫且就不說了,后五十年戰亂,刀兵四起,民不聊生,亂世之中,南宮家獨具慧眼,相中了當時以蕭道嶺為首的北魏勢力,依舊混的錦衣玉食,家中冠蓋如云。
后來,蕭道嶺軍中重傷不治,又膝下無后,將王位禪讓與了第一胸腹劉義成,一番心血成就了新朝始皇,而南宮家,依舊穩穩的拿了從龍第一功,自始自終屹立不倒,圣眷不衰!
家主老大南宮東城,本就是新朝始皇麾下宿將,現任幽云經略相公,幽燕之地軍政一把抓,主要負責與北方牧州的戰事,是朝中為數不多仍在統率大軍的柱石之一。
老二南宮南云,雖無圣眷在身,以科舉入仕途,十幾年經營,一路升遷至揚州,在這三等望州天下數得著名姓的大府任知府,不能說平步青云,倒也是穩穩當當。
就連老三,看起來毫不成器的南宮西樹,在離家出走之前,也官為工部軍器監司郎中,堂堂的正六品,比劉火宅、風蕭蕭殺掉的吳瑜足足高了四層。
至于老四南宮北藏,既不在軍隊,也不在官場,其他兄弟都出去了,便只有他留下了,負責打理南宮家的日常瑣事,而所謂的南宮擂,就由其負責了。
名義上由他負責,南宮擂的起始、發展以及成形,關聯最大的還是老大南宮東城。
新朝雖占據了中原腹地,距離制霸天下還頗有距離——
北方牧州桀驁不馴,雙方陳兵幽州常年爭戰不斷且不說,西北之域有以大宛為首的、西南之地有以益州為首的諸多小國,雖奉新朝為宗主,其實純粹一個虛名,新朝并無掌控他們的能力,而東南方,雖然揚州處于朝廷掌控之內,整個洛水平原、慕名湖向東一線,其實居住了許多草野山民,他們盤踞在嶺南潮瘴遍布之地,只知有宗族村寨,有長老耄宿,不知有朝廷,不知有官吏,這片領地,有等于無。
這種情況下,新朝四圍不靖,邊釁常開,軍隊兵員便不時需要補充。
尋常百姓中征募的普通士兵還好說,一道政令推行下去既可,唯獨軍隊所需的尖兵精兵不那么容易募到,若從普通士兵操練起,曠日持久不說,等到練得成了,說不定戰事也結束了,這種情況下,南宮擂應運而生。
南宮擂,是皇帝賜予南宮家的特權,就仿佛一場小規模的武科舉,每年舉行一次,每次換個地方,年少俊杰自覺武藝不錯的,都可以登臺爭擂,過了關便可直進幽州大營,上抗牧第一線。
不過從軍并非必須,全憑自愿,只想出風頭不欲沙場冒險也行,只要贏了,都有價值不菲的獎品可拿。
隨著南宮擂連年召開,于是這擂臺,倒變成了新朝一樁極盛大的賽事,尤其在民間……
每到擂臺開的時候,甚至有那幾路之外的好事者,成群結隊千里迢迢的趕來,不為參賽,只為欣賞,就圖湊個熱鬧。
每到這個時候,舉辦南宮擂的城市分外熱鬧,城里商家的生意也格外的好,簡直好像過節一樣。
今年的南宮擂在神都洛陽,這是南宮鈴帶來的第一個消息,似乎沒什么相干,但她無意透露的第二個消息,卻讓南宮擂陡然重要起來——今次的南宮擂上,最終獎品是秀衣坊韓夫人所繡橫公錦一匹。
秀衣坊韓夫人的手藝,大江南北都知道,即便富貴人家想買,也得看韓夫人有沒有空,南宮家能夠從韓夫人手底討來一匹錦緞做獎,面子是真有,而這橫公錦……
“橫公魚,生于石湖。此湖恒冰。長七八尺,形如鯉而赤,晝在水中,夜化為人。刺之不入,煮之不死,凍之不僵。”風蕭蕭緩緩念著《神異經》上記載,“這錦以橫公名之,應有防刺、抗火、御寒之效,倒是正合下洛浦鬼窟之用。我要打南宮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