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
好颯!
鬼面青衣女子沖陣出刀,電光火石之間斬敵首級,干脆利落至極,令人目眩神迷,把力與美結合到了極限。
周平安看懂其中精髓處,差點脫口叫好。
一聲喊到了喉嚨處,才反應過來。
不對。
我是烈炎神使這邊的啊,首領被斬了,兵敗如山倒,豈不是要糟。
臥……草。
然后,就見到剛剛兇神惡煞烏泱泱一大群衣著襤褸的“同伴”被殺得哭爹叫娘,像是受驚的兔子一般,被趕得反撲過來。
邊哭邊逃,嗚嗚叫著,還不忘拿刀拿矛攻擊擋路之人。
急逃之間,恨不得爹媽多給他們生出幾條腿。
馬蹄如雷。
刀光如雪……
身前兩人被斬掉半拉脖子,血水如瀑般濺到自己身上,周平安暗暗叫苦,心想這樣跟著逃,十有八九得被人砍死,能跑出三四里,都算命大。
眼角余光掃見,那個先前口號喊得山響的紅巾裹頭青年,此時已經不見了蹤影……
仔細望去,就發現那家伙正趴在地溝里,一雙手使勁扒拉兩具尸體,拉到自己身上,身體扭成詭異弧度,雙眼微閉,舌頭伸出老長。
高。
實在是高。
周平安連忙有樣學樣,急逃幾步,看準一具被擊飛噴血的紅蓮弓箭手士卒跌落處,悄無聲息就墊到下方,旋即被砸進草叢中,順手抹過大片鮮血在頭上脖子上,支手支腳的,癱成一具扭曲的“死尸”。
裝死。
誰不會?
不得不說,這時候裝死是最好的辦法了,對面城衛軍士卒也沒有砍首級抵軍功的習慣,再加上戰場之上亂糟糟的,看不清誰真的被殺死,誰還沒死?如此就有了一線生機。
隨大流背對追兵逃跑,身后還有騎兵,遲早被追上。
想拼一把都沒用。
對面有高手。
裝死就是最好的辦法了。
躺倒在地,眼睛張開一條縫,能看見白馬青衣鬼面的女將,策騎如同一陣風,從自己身側掠過。
緊接著,大隊騎兵經過,再是步兵。
周平安暗暗捏了一把冷汗。
長吐一口氣。
追兵來得快,去得也快。
一窩蜂全都沖到前方去了,慘叫聲響成一片。
許是立功心切,對面無論士卒還是將領,都沒人前來補刀,或者說打掃戰場。
耳邊突然響起急速奔跑聲。
周平安微微睜開眼睛,就看到側方七八丈外,那紅頭巾青年,弓腰疾竄,手腳并用,爬起身倒拎著長刀,向一側山林奔去。
“好機會。”
那人剛剛逃出一箭之地,就有人發現,策馬急追了過去。
周平安也不敢再扮尸體,快手快腳的,把壓在自己身上的紅蓮士卒尸體搬到一側,剝下灰衣灰褲,用最快的速度套在身上,打了一個結。撿起弓箭,正要錯開一個方向,也跟著逃入山林。
陡然回頭一望,看到前方不遠處,那具掉落馬下,死得極為壯烈的紅色道袍無頭尸體……
目光所及,那人胸前鼓囊,似乎藏著什么。
這一刻,他的動作比腦子還快……
幾步沖到前面,伸手探入紅色道袍,摸出一個綢布小小包裹。
來不及細看,急忙塞入懷中,撒開大步,周平安也跟著往山林而去。
“至少要存活十天……”
剛過來時,除了貼身四角褲,光溜溜的身無分文,總得撿點東西,否則,就算不被殺死,也會餓死。
周平安畢業于東林警安學院,在88屆畢業生中,不但搏擊課和射擊課全都滿分,生存和追蹤課也是滿分,算是那一屆畢業生中的佼佼者。
畢業考評,該生身手出色,腦子靈活,思維縝密……
若非如此,也不會一畢業就分配到東江市特別行動三組,并且,還深得同校畢業學姐唐棠督察信重。
也不知時機太好,還是動靜太小,直逃到小樹林邊,才有人發現他的蹤跡,有城衛士卒大呼小叫的追了上來。
周平安沒有回頭,更沒有迎戰的意思。
雖然手中拎了一把弓,半壺箭……
此時萬萬不能糾纏,稍有耽擱,等追兵多了,事情就麻煩了。
最麻煩的,還是對面那幾個高手。
拎著幾十斤重的錘子,蹦起來一兩丈高,這種人,周平安活這么大,還真沒見過。
再說,還有那員女將……
一柄斬馬刀,斬出音爆,更能在中途如同流水般,隨意變幻方位,快慢轉換之時,看得人惡心想吐。
自己是萬萬打不過的。
周平安雖然在十五歲之時拜入東江龍虎形意拳館學武,還曾經在山南行省三十三屆少年武術表演大賽上,榮獲龍形拳以及六合刀法表演雙項一等獎。
但他自己明白,那畢竟是武術套路表演賽,比的是誰打得好看,而不是誰最能打。
他參加比賽的目的,也只是為了84年的特長高考加分而已,真沒想過,要靠這一行吃飯。
眼前這場大戰真刀實槍的,雙方將領打起來,比傳說中的武功還要強……
自己能吃幾碗干飯,周平安還是清楚的,根本就不會想要去試一試。
試試就逝世。
毫無疑問。
所以,能逃還想什么呢?
畢竟,自己現在的這個身份,是個“反賊”,見不得光。好在,也沒人能認得出自己就是了,只要不被人抓了現場就好。
躲進了樹林,身后的追兵終于沒有繼續追殺。
“總算暫時脫離了危險。”
周平安估摸著方向,往山林深處繼續走了數里……
直到山路實在太過難行,荊棘藤蔓封死了小路,他才停了下來。
找到一個水源,把身上血水洗凈。
衣服就沒辦法了,洗了沒法干,只能將就穿著。
此時看上去還是初春,就算他身子骨強,也不能穿著濕了的粗布衣服,受不了。
平息一下心情,周平安想起自己先前從紅袍首領尸身上搜來的包裹,眼前就是一亮。
銀子。
還有兩三個精致小玉瓶。
掂了掂碎銀,十幾兩總是有的。
玉瓶用軟木裹著絲布塞住,打開看了,里面裝著紅色的黑色的藥丸子,氣味沖鼻,也不知是什么功用。
除了這些東西,包裹里面還卷著一幅絹圖。
絹圖很古怪,手帕大小,看不出材質,上面畫著一朵紅色蓮花,只是一眼望去,就感覺眼眸刺痛……
周平安連忙閉上眼睛,虛著眼睛再看,又沒有那種感覺,蓮花一側有一行小字:“紅蓮凈世,業火焚身”。
“這圖,有點厲害……”
想到先前聽到的紅蓮軍喊的口號,周平安若有所思,看半天沒看出什么名堂,只是珍而重之的把絹圖收起貼身放著,他感覺這東西可能有些不凡。
等到安頓下來,多了解一點信息,再來慢慢研究。
……
太陽下山,月亮升起。
等到第二天晨光大亮之時,周平安已經餓得前胸貼后背了。
昨天,他花了一個下午時間,也沒找到一只野兔或者野雞啥的,白瞎了撿來的弓箭。
運氣好,找到幾個認識的青果,強忍著酸澀吃下去,越吃還越餓。
此時,看看天色大亮,就動了出山的心思。
“躲在山里也不是個事,看那城衛軍來的方向,城池應該離著不遠,就算是冒險一點,也得入城了。”
循著記憶里的來路,周平安一路前行,走了約莫個把小時,就看到樹林稀疏,前面看到一片平地。
平地遠處,那里有著人煙,有著城墻影子。
“是這個方向沒錯。”
周平安心中振奮,正想出林,就聽到身側數十米處,有枯枝‘喀嚓’做響。
轉頭望去。
身側林中走出一人,粗眉鳳眼,寬膊長腿。
那人眼神凌厲,很快,就轉為溫和,嘴角帶笑,開口問道。
“閣下何人?”
“相逢何必曾相識。”周平安搖了搖頭。
“大路朝天,各走半邊?”
“行。”
周平安看著那人把手中的鐵刀扔在樹林里。
想了想,也把自己撿來的弓箭扔進草叢。
兩人隔著老遠,同時出了林子,向青羊城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