繚亂君心

279宮中有鬼②

繚亂君心霧冷花寒思漫漫,煙飄影移月匆匆279宮中有鬼②醉月吟風

霧冷花寒思漫漫,煙飄影移月匆匆279宮中有鬼②

“安人為什么這么生氣呢?安人若是要打也應該打那個害死你妹妹的人,都是他喪天害理壞事做盡,才害得我們天天提心吊膽!”被打宮女眼淚汪汪的抗議。

蘇玲瓏自己也覺得最近脾氣漸長,動不動就想發火,結果得罪了不少人。

說來也怪,她們也不滿蘇錦翎的青云直上,卻只敢在背地發發牢騷,或者當面不咸不淡的說上兩句,可是對于蘇玲瓏,卻是敢于頂撞,這不能不讓蘇玲瓏憤怒異常。而且蘇錦翎當時升到了五品宜人,大家見了她也只是尊稱一聲“錦翎姑娘”,極是親切,而如今對自己卻是直呼封號,看似尊重,可是神色語氣之間不乏諷刺。雖也知她們是嫉妒不平,心底也著實氣悶,所以一直想找個機會立立威,卻不想……

藍衣宮女微微一笑:“其實我想說的是這鬼并不可怕,可怕的是人,是詭異莫測的人心……”

“你什么意思?”蘇玲瓏暗自驚恐……莫非她知道了什么?

“我能有什么意思?若是無那惡人,好端端的蘇安人怎么就變了鬼呢?哦,不好意思,我忘記了,”她抿唇一笑:“原來蘇安人已經死了,現在宮中又有了新的蘇安人了……”

蘇玲瓏心中忐忑,卻強作鎮靜,厲聲道:“你少在這危言聳聽,還是先反思一下當著本安人的面為何不自稱‘奴婢’,如此豈非犯上無禮?”

藍衣宮女撲哧一笑:“蘇安人真是會說笑,我是去歲秋天被進封為安人,與蘇安人可謂平起平坐,不分伯仲,而且論時間我還早于蘇安人,且領五品月例,但不知蘇安人……”

見蘇玲瓏臉色泛白,她唇銜笑意,姿態曼妙的福了福身:“不過既是蘇安人喜歡,我就給蘇安人這個面子,但還是想多嘴一句……若想博得他人尊重,可不是僅憑地位高嗓門大出手快就能辦到的,凡事要以理服人,以德服人。蘇安人不妨問問自己,究竟做到了沒有,做到了多少。我暫且告辭了……”

說著,扶著依然抽泣的宮女離開,略帶惱意的勸說道:“現在該知道什么是‘生平不做虧心事,半夜不怕鬼敲門’了,平日還是要多積德……”

蘇玲瓏看著她貌似無意的瞟了她一眼,唇角隨之一翹,頗顯意味深長,負在身后的手便不禁一緊,掌心已是沁沁的冷汗。

她是什么意思?是只針對今日之事還是知道了真相?怎么每句話都似意有所指?

不,不可能,那件事做得天衣無縫,即便蘇錦翎怕也不知道自己怎么會忽然說不了話,又漸漸失了力氣。可知道又怎樣?她是重犯,誰會相信她?而自己卻是眾人交口稱贊的重情重義之人……

這般想著,攥緊的拳略略放松,卻忽然聽到一聲驚叫……

“哎呀,是蘇錦翎,就在你身后……”

剎那間,寒毛盡豎。

她一個激靈轉過身子,卻見遠處一個小宮女正彎腰大笑,而前面的宮女則氣得返身追打。

原來是虛驚一場。

她松了口氣,捂住狂跳的胸口。

時值盛夏,雖是處在林子內,亦是酷暑難當,可是后背卻漫上一層冷汗,隔絕了周遭的酷熱,且不斷散發著寒氣,竟使得人渾身戰栗起來。

視線邊緣處有什么東西在微微跳動。

她舉起捂住胸口的手,但見五根粉紅的指尖正興奮得不能自已。

她急忙用另只手死死攥住它,攥了好久……

放開……

那微有變形的慘白的指依然在自行跳動……

“蘇安人,你若是不信的話,你的手怎么會發抖呢?”

那個藍衣宮女的話忽然響在耳邊。

她一個激靈回過頭,卻見兩個路過的小宮女好奇的將她望著。

“蘇安人,你的手怎么了?”

她看了一眼,急忙將手藏到身后,旋即怒道:“看什么看?還不做你的事去?”

那宮女嚇了一跳,急忙福身告辭,離開時嘴角卻不滿的一撇。

她的氣又上來了,可是追了兩步又停下,將手舉到眼前……還在抖,它還在抖……

“其實蘇安人,你心里也是怕的不是嗎?何必要假裝堅強呢?再說蘇錦翎是你妹妹……對了,她是不是每晚都托夢給你?”

眼前閃過那個藍衣宮女詭異的笑。

她忽然覺得今日似是很不尋常。

這的確是她每日必經之路,可那兩個宮女的服色和打扮分明是長寧宮的人。

長寧宮級即是冷宮,離此地甚遠,她們怎么想到要到這里聊天?而且冷宮的宮人輕易不得離宮半步……

越想越不對勁,那藍衣宮女的話雖不多,卻似句句包含玄機,處處深藏暗示。

她,到底知道些什么?

手依然在抖。

蘇玲瓏憤憤的看著它,真恨不能一刀將它剁了,好像這樣就能砍掉與蘇錦翎的過往,砍掉那夜夜糾纏她的噩夢,砍掉這段她不想再憶及的過去,做回曾經的她,真真正正的成為眾人口中“情深意重”之人。

她攥緊了拳頭,狠狠砸在樹干上。

粗糙的樹皮硌破了細嫩的皮肉,有一塊還深深刺進指中。

她非但不感到痛,倒覺痛快異常。手依然在戰栗,不過那一定是因為剛剛那記重擊吧。

抽出樹皮,拿纏花帕子裹了手,瞇了眸子,抿緊唇角,繃直脊背……

此刻的她,完全就是十七年前章宛白設計陷害莫鳶兒時的樣子,心思縝密,手不留情。

她深深吸了口氣,急切的卻是極力邁著穩健的腳步向長寧宮而去。

“什么?長寧宮沒有這兩個人?”

蘇玲瓏大驚失色,一把揪住一個宮女的衣襟。

那宮女已然臉色發紫,拼命掰著扼住自己咽喉的手,卻是愈發無力。

“蘇安人,快放手,就要出人命了……”

冷宮里為數不多的宮人都沖了過來,七手八腳的將那宮女解救下來。

蘇玲瓏有些站立不穩。

她退了兩步,立即有人扶住她。

目光隨意一瞟,忽然定住,當即推開身邊的人,似是只一步,就將那個端著銅洗慢慢在殿前甬道走動的宮女抓了過來。

銅洗落地的巨響蓋住了宮女的驚叫,吸引了人們所有的注意,以至于沒有人留心到那潑在地上的水散出的難以察覺的香氣,而那香氣正順著風往殿里飄……

“蘇安人……”

蘇玲瓏秀氣的臉開始變得猙獰,擰過宮女的胳膊:“你們竟然敢騙我?”

“蘇安人,”眾宮人齊齊跪下:“長寧宮乃不祥之地,還請安人盡早離去……”

蘇玲瓏冷笑一聲,加大了手中力度,那宮女慘叫一聲,胳膊當即脫臼。

“說,和你在一起的宮女在哪?”

“安人,你在說什么宮女啊?”那宮女額間盡是冷汗。

“就是那個自稱安人的,去歲秋天進封的……”

那宮女又叫了一聲:“奴婢根本就不認識什么安人?”

“不認識?”

一聲輕響后,宮女的另一只胳膊也無力垂下。

“就在剛剛,你和她還在瓊華苑……”

那宮女淚如雨下:“奴婢真是不知道蘇安人說的那個人……”

“不知道么?那你到瓊華苑干什么去了?你難道不知道長寧宮的人若無調令不得擅自出宮嗎?”

“奴婢是聽說蘇錦翎顯靈,所以想去拜拜。奴婢以前得罪過她,奴婢怕……”

的確,若想去梳云閣,依長寧宮的位置,的確需穿過瓊華苑。

“奴婢只一人前往,結果遇到了蘇安人……”

有人上前勸說:“蘇安人,像長寧宮這種地方,里里外外都是犯了錯的人,您想想,安人……無論大小也是個品級,怎么會到這種地方伺候呢?”

她說的沒錯,這種地方住的都是失了寵的女人,負責伺候的也多是手腳不伶俐的年老宮人,若是有年輕的,也是犯了事被罰的,一旦踏入,終身難有出頭之日。

心下憤然,那個藍衣宮女竟敢騙她!可是……

“哎呀,蘇安人說的是不是落凝?”

“落凝?”

“對啊,落凝……”

經那宮人一提醒,大家好像都想了起來:“蘇安人,你見的那位長什么樣子?是不是左手腕上有顆痣?”

蘇玲瓏皺了眉,隱約記得那藍衣宮女福身時衣袖上滑,露出了腕上一顆米粒大小的痣。

“就是她了!”

宮人一陣興奮,卻又齊齊往后退了一步,臉上齊齊現出懼色。

蘇玲瓏正詫異,忽聽耳邊傳來幾聲幽幽的氣息:“落凝姐姐是如妃娘娘身邊的人,去歲秋天剛剛進封為安人,就趕上洛城叛亂。她因得罪了清宮的太監,亦被貶到冷宮,冬天出去打水時,不小心滑了一跤,磕在井臺上,死了……”

一股寒氣自后背蔓延,爬到頸邊,陰森森的冷笑。

璇貴嬪因為身受皇寵,所以沒在合歡宮住多久就搬到了景怡宮,且因了如妃的苛刻,合歡宮的人更換頻繁,所以她對這個落凝并無印象。

“落凝姐姐一直對我很好,今天定是……”那宮女再次哭起來。